正文 第35章 卷七(3)(2 / 3)

【原文】

《禮》曰:“君子無故不徹琴瑟。”古來名士,多所愛好。洎於梁初,衣冠子孫,不知琴者,號有所闕;大同以末,斯風頓盡。然而此樂愔愔雅致,有深味哉!今世曲解,雖變於古,猶足以暢神情也。唯不可令有稱譽,見役勳貴,處之下坐,以取殘杯冷炙之辱。戴安道猶遭之,況爾曹乎!

【譯文】

《禮記·樂記》說:“君子無故不撤去琴瑟。”自古以來的名士,大多愛好音樂。到了梁朝初期,倘若貴族子弟不懂彈琴鼓瑟,就會被認為有缺憾;但到大同末年至今,這種風氣已不存在。然而話又說回來了,音樂和諧美妙,非常雅致,的確意味無窮!今天所流行的琴曲歌詞,雖然經過演變而與古代有了很大的區別,但還是足以使人聽了神情舒暢。隻是不要以擅長音樂聞名,不然就會被達官貴人所役使,身居下座為人演奏,以討得殘羹剩飯,備受屈辱。連戴安道這樣的人都遭遇過這樣的事情,更不要說你們了!

【原文】

《家語》曰:“君子不博,為其兼行惡道故也。”《論語》雲:“不有博弈者乎?為之,猶賢乎已。”然則聖人不用博弈為教,但以學者不可常精,有時疲倦,則儻為之,猶勝飽食昏睡,兀然端坐耳。至如吳太子以為無益,命韋昭論之;王肅、葛洪、陶侃之徒,不許目觀手執,此並勤篤之誌也。能爾為佳。

【譯文】

《孔子家語》說:“君子不做勝負的遊戲,是因為它兼有走邪道的緣故。”《論語》說:“不是有玩博弈下棋等遊戲的嗎?幹點這個,也總比閑著好!”話雖這樣說,但聖人並不把這些作為教育的內容,他們隻是認為讀書人不應全身心地去研習罷了,偶爾疲倦了,就玩一玩來放鬆一下,這樣總比一吃飽就昏睡或呆坐在那裏要好些。至於像吳太子那樣,認為這些毫無益處,因此命令韋昭寫文章議論這件事;像王肅、葛洪、陶侃那樣,不準學生們看、更不許碰,這大概是為了鞭策和堅定他們的誌向吧。能這樣當然好了。

【原文】

古為大博則六箸,小博則二煢,今無曉者。比世所行,一煢十二棋,數術淺短,不足可玩。圍棋有手談、坐隱之目,頗為雅戲;但令人耽憒,廢喪實多,不可常也。

【譯文】

古代進行大賽時就用六根筷子,小賽時則用兩個骰子,隻是今天已經沒有精通這種玩法的人了。今天所流行的,隻是一個骰子十二棋,路數方法簡單乏味,用來玩都沒有意義。圍棋有“手談”、“坐隱”的名稱,的確算得上是一種高雅的娛樂;但它卻往往使人沉迷而無法自拔,從而荒廢了許多正事,因此這也不能常玩。

【原文】

投壺之禮,近世愈精。古者,實以小豆,為其矢之躍也。今則唯欲其驍,益多益喜,乃有倚竿、帶劍、狼壺、豹尾、龍首之名。其尤妙者,有蓮花驍。汝南周,弘正之子,會稽賀徽,賀革之子,並能一箭四十餘驍。賀又嚐為小障,置壺其外,隔障投之,無所失也。至鄴以來,亦見廣寧、蘭陵諸王,有此校具,舉國遂無投得一驍者。彈棋亦近世雅戲,消愁釋憒,時可為之。

【譯文】

投壺這種禮事,近代就更加精妙了。古代投壺,先往壺中裝進小豆,以防止箭矢反跳出來。而今天投壺,卻要故意使投進的箭矢能彈跳出來,並且彈跳出來的次數越多越高興,於是就有了倚竿、帶劍、狼壺、豹尾、龍首等名目。其中最精彩的要數蓮花驍了。汝南的周,是周弘正的兒子,會稽的賀徽,是賀革的兒子,他們都能用一個箭矢跳彈四十個來回。賀徽還曾設了小屏障,把壺放在屏障外麵,隔著屏障投壺,百發百中。我到了鄴都以後,也看見廣寧王、蘭陵王他們有投壺的設備,全國就沒有一個人能投得彈跳回來。彈棋在近代也是一種高雅的遊戲,用來消遣解悶,偶爾還是可以玩一下的。

【評析】

“雜藝”是六朝人習慣用語,指除經、史、文章以外的其他技藝。顏氏將其單獨立篇,意為此非儒業根本,勸導子孫對其中有益於身心和應世者,可稍作涉獵,但不宜過精或沉迷。首先他告誡子孫學習書法不要太精,但是事與願違,其第四代孫顏真卿便是著名的書法大師,正、草均精善,他的字人稱“顏體”,這大概是顏氏所始料不及的。另外對於繪畫、射箭、算術、醫學、音樂、下棋等,顏氏的觀點還是隻要略通即可,都不要太精了。原因是如果太精了,往往會受人支使,受到屈辱。可見,顏氏為子孫劃定的做人的底線就是不失尊嚴,不被羞辱。當時的社會現狀使得顏氏產生這種不想讓子孫精通六藝的觀點,以求子孫能免遭屈辱,我們暫且不說這種主張是否正確,其出發點還是無可厚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