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九斤叫道:“你不能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馮招財身上。”
大家都回頭怒視著潘九斤。
一位師長站出來說:“潘團長你得讓他把話說完吧。”
周一文說:“沒人去買,我心裏也急啊。突然有個原清朝的官兒,名叫愛新覺羅?啟明,打發人把馮招財叫去了,馮招財回來說啟明要把所有的寶貝包圓。我們做出報價,並分別做出市場價、目標價,與保底價,結果啟明談著談著,就壓到最低價上了。當銀子拉來後,我讓馮招財負責檢查,結果他說銀子沒任何問題。我出去想給各位買東西,準備晚上出發,當我回來時發現馮招財逃走了,我們搜了幾天也沒有他們的影兒。如果你們不信,可以去問同去的士兵們。”
大家都把目光盯到潘九斤臉上。
師長說:“潘團長,馮招財可是你姐夫,當初也是你推薦讓他帶著東西去賣的,你得負起這個責任來。”
潘九斤大汗淋漓,渾身哆嗦:“我親自前去調查此事,如果是馮招財所為,我把他抓回來當著大家的麵把他崩了。”
有人說:“馮招財個夥夫,有這麼大的膽兒嗎,恐怕有後台吧。”
還有人說:“潘團長你去了還能回來嗎?鬼才信呢。”
潘九斤的直接上級旅長說:“潘團長你不能出去。來人,把潘團長帶下去。”幾個衛兵衝進來,把潘九斤的家夥卸去,把他軟禁起來。幾位師長與旅長商量派人去琉璃廠,一定要想辦法把馮招財與啟明抓住,把東西追回來。就在這時,上級下來命令,準備撤離,他們隻得作罷了。周一文晚上去看潘九斤,問:“你真的相信你姐夫嗎?”
“他是我姐夫,是我在北平唯一的親人,我不信他還能信誰?”
“你認不認得有個叫蔡守信的?”
潘九斤惡狠狠地說:“我怎麼沒想到他呢,這件事肯定是蔡守信策劃的,嫁禍於馮招財。蔡守信這個人極為奸詐,無惡不作,不隻搶了我姐夫的店,還把我姐給害了。”
周一文搖頭說:“我與蔡守信有過接觸,我認為他並非你說的那樣。還有,他托我給你送來一封信,我沒看過,你反正現在沒事,可以耐心地看看。我認為你看完此信,說不定能夠找到脫險的辦法。”
潘九斤問:“什麼信?”
周一文從包裏拿出個牛皮紙袋子遞進房裏,並扔給潘九斤兩盒煙,告辭了。潘九斤小心地把包打開,發現是兩封信,一封是劉三禮寫的,一封是蔡守信寫的。他躺在禁閉室的小床上細細地讀著信,猛地彈起來,眼睛都紅了……
當潘九斤把兩封信看完,終於明白事情的真相了。這麼多年來,他在外麵到處打拚,每弄到貨都交給馮招財,每次都血本無回,原來是馮招財用來泡妓院養頭牌了,並且還把潘五妹害死,還把潘五妹的女兒害死了。麵對這樣的事實,潘九斤並沒有暴跳如雷,他突然平靜下來,他知道現在不是跳的時候,現在得先出去,然後想辦法找到馮招財,把他碎屍萬段。潘九斤讓守兵去把周一文叫來,跪倒在地:“請您一定要把這兩封信讓旅座與師座看到,讓他們明白我並非與馮招財同謀,而是被馮招財欺騙了。”
周一文點頭說:“這個忙我會幫的。”
潘九斤磕了個頭說:“此恩必報。”
周一文拿著信找到師長,讓他看了此信。師長認為這事確實與潘九斤無關,並且也是受到馮招財的迫害,就沒再深究下去,把他放出來降為連長。幾個旅長不幹了,紛紛要求把潘九斤給崩了,但師長搖頭說:“我們把他崩了有用嗎,留著他,我們還有抓住馮招財的希望,隻有抓住馮招財才有可能追回我們的東西。”
一天,蔡守信聽說三寶齋又開業了,心想他馮招財也太大膽了,剛出了這麼大的事就敢開業。他馬上讓柴少武帶人去把馮招財抓住,帶到潘五妹的墳前把頭砍了。柴少武帶人過去發現,掌櫃是個生臉兒,店是從那少音手裏租來的。蔡守信聽說是從那少音手裏租來的,認為他肯定知道馮招財的下落,於是去問那少音:“那掌櫃,馮招財現在藏在哪裏?”
那少音說:“蔡爺,我不知道他現在去哪了。”
蔡守信冷笑:“三寶齋是不是你租的?”
那少音點頭:“是的,馮招財說自己急等著用錢,要把三寶齋便宜賣掉,小的就圖便宜買下來了。”
蔡守信問:“能不能讓我看看你們的轉讓房契?”
那少音把當初劉三禮與馮招財的房契拿出來,蔡守信皺眉道:“你們之間有沒有寫個什麼東西?”
那少音搖頭:“我們之間沒有,他說有這個就行了。”
蔡守信問:“他多少錢轉的?”
那少音說:“不算貴,兩萬兩銀子。”
蔡守信明白,馮招財在這種情況下轉讓,那少音絕對不會出高價。蔡守信向那少音告辭,回到店裏,感到讓馮招財逃走,是整個事件中最遺憾的事情,要能把馮招財給解決掉,就完美了。誰能想到他們這麼快就發現是假銀,要是回到部隊發現就好了。
雖然沒有抓住馮招財,但蔡守信相信,他四麵楚歌,是不會輕易再回琉璃廠了,一寶齋也沒必要再雇十多個護院了。於是跟小惠商量,把他們打發走。小惠搖頭說:“現在還不知道信送到沒送到,而且馮招財還在外逃,先不急著打發他們,過段時間再說吧。”
一天,啟明的夫人那淑蘭帶女兒來家裏玩兒,跟小惠學習剪紙。淑蘭的女兒愛新覺羅?玉娟比蔡豐小一歲,兩個孩子在院裏玩兒著。小惠對他們說:“你們兩個就在院子裏玩兒,不能出去。”見兩個孩子點了點頭,便回到房裏教淑蘭剪窗花。
自從蔡守信與啟明拜兄弟,共同謀劃了那批古玩後,蔡守信深為啟明擔心,於是花錢在一寶齋後麵買了院子,重新裝修,做好安全措施,讓啟明住。這樣,如果有什麼事大家有個照應。當初啟明認為現在都不知道蔡守信參與過此事,如果住在一起,一寶齋也有危險,並不同意,但蔡守信堅持如此,他們隻好搬過來。
小惠與淑蘭正在剪窗花,熒熒進來。小惠問:“你弟跟玉娟還在院裏嗎?”
熒熒點頭:“他們在過家家呢。”
小惠說:“你說也不知道潘九斤收到信沒有,這提心吊膽的。老是把孩子關在家裏,也不敢讓他們出去。”
過了幾天,有位莊戶老漢來到店裏,夥計看他穿著粗布衣裳還打了補丁,腳上沾著泥,兩手粗糙,便從櫃台裏拿出幾個小錢遞給他。小惠曾交代過,隻要有要飯的上門都要給幾個錢,很多要飯的聽說這事後都來領。蔡守信感到這樣不行,世道太亂,要飯的人太多,善不起。再說店裏經常出入要飯的人會影響生意。但小惠卻說:“有失必有得,兩個小錢可能救人一命,還是值得舍的。再說了,要飯的人也有尊嚴,他們來要過兩次後,一般都不會再來了。對那些天天來要的,我們自然也不會給。”
莊戶老漢看看手裏的兩個錢說:“我找蔡守信。”
夥計煩道:“不是給你錢了嗎,趕緊走吧。”
莊戶老漢說:“我找蔡守信。”
夥計怒道:“一口一個蔡守信,這是你喊的嗎,滾!”
莊戶老漢說:“我找他有事。”
夥計說:“有什麼事,不就是想多要倆錢嗎?”
莊戶老漢搖頭說:“我不要錢,我有事。”
柴少武過來,見莊戶老漢嚷著要見掌櫃,問他有什麼事。老漢搖頭說:“我不能說,我得見蔡守信。”柴少武去向蔡守信彙報,由於蔡守信出去有事沒回來,就跟小惠說了。小惠來到前堂問:“老人家,你找蔡守信有事嗎?”
“有事,我必須見著他才能說。”
柴少武說:“這是我們老板娘,是蔡掌櫃的夫人,對她說一樣。”
老人家搖頭:“他又不是蔡守信。”
小惠說:“既然這樣,少武你給老人家弄點飯吃,等守信回來,問問他到底有什麼事。”柴少武小聲說:“肯定是要飯的,想多要點兒錢。”老人家的耳朵很尖:“我不要錢,我要見蔡守信。”柴少武讓他去吃飯,他不去。讓他去客房休息,他不去。他來到店外蹲在牆根兒,袖著雙手等。天黑了蔡守信回來,聽說有個老頭來找他,在門口蹲一天了,於是就打發人叫進來,問他有什麼事。
“你真是蔡守信?”老頭問。
“我是,有什麼事您就說吧。”
“你知道潘五妹的閨女叫什麼?”
蔡守信愣了愣說:“你怎麼知道潘五妹的?”
老頭急了,說:“你就說知道不知道吧。”
蔡守信點頭說:“我知道,她的女兒叫柳小妹。”
老頭終於欣慰地點點頭說:“就是你了。”說著掏出封信來遞上,“有個長官給了我十兩銀子,讓我一定要把信交到您手裏,說不能弄丟了,不能相信別人,一定要親自交到您手裏。小的走了三天三夜才來到這裏。”蔡守信聽說是個軍官,接過信來一看,發現是潘九斤來的,忙說:“少武,趕緊給老人安排住宿。”
老人搖頭說:“不住了,我得趕回家去放羊。”
小惠說:“大爺,這麼晚了,明天再走。”
老人說:“不行,我得趕回去放羊。”
小惠說:“老人家您少等,我給您拿點兒錢。”
老人說:“人家已經給錢了,給的還不少,哪能再要你們的錢。”說著拔腿就跑。等小惠再出來,人早沒影兒了。蔡守信把信打開,跟小惠分著看。潘九斤在信裏說,沒想到日夜想對付的人竟然是親戚……並說要找到馮招財,把他的皮剝了,為潘五妹與柳小妹報仇……
蔡守信歎口氣說:“唉,這塊心病終於去了。”
小惠說:“還有塊心病呢!”
是的,這確實是塊心病,隻要他活著,是不能掉以輕心的。馮招財每次露麵都會給一寶齋造成很大的麻煩。蔡守信歎口氣說:“你說他馮招財的命怎麼就這麼大,難道真像人家說的,好人不長壽,壞人害千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