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離離開西城，把黑色口罩和帶有血漬的衣料塞進懷中，走上了大道，人流也多了起來。
自從大秦皇帝取消宵禁，並允許私人擺夜攤之後，這洛陽夜市隱隱要比白日更加熱鬧。
他左顧右盼，不斷地瞧著夜攤中的各種新奇玩意兒，顯得興致頗高。
但他的臉色慘白無血色，夜市繁華的燈火照到上麵，更顯淒白。
感受著喉嚨間濃烈的血腥味，以及胸前火辣辣的刺痛感，他抬頭平靜地吸了一口氣，而後又緩慢地呼出。
他走到一個賣油餅和綠豆糕的小販前，用五個銅錢買了兩個油餅和三個綠豆糕。
然後又到下一家買了兩串冰糖葫蘆，待腦子不再暈痛後，這才尋到回落雨巷的路。
......
夜色漸深，下過一場雨的落雨巷顯得格外清爽，此時這些沒閑錢去逛的窮戶們早早入睡，為明日的生計打足精神。
茶鋪的柴門被輕輕推開，同時，院子裏房屋的門也被輕輕推開。
劉離把油餅和綠豆糕擱在櫃台前，隨手帶上了門。他身子很冷，精神也衰弱到了極點，經過雨水衝刷的傷口仿佛痛得麻木了。
最後一根弦崩斷了，他神情恍惚，身子傾斜，下一刻就要倒在地上。但他還是閉上了雙眼，任由身子傾倒。
劉離最後倒在了一個溫暖的海裏，聞著似有非有的香氣，直接就暈睡過去。
......
左娘直接抱起劉離，走回裏屋。這動作早已爛熟於心，在那十萬大山之中，誰累得趴下了，另一個或背或抱，直到另一個倒下為止。
她輕輕地把劉離放在床上，隨後緩緩褪下他身上已被雨水打濕的衣服。
左娘纖指一顫，觸碰到劉離胸前那一塊燒焦的皮膚與肉，連忙用備好的熱水輕輕擦拭，再無比細心塗上膏藥，生怕弄醒劉離。
左娘用紗布裹住劉離胸前那個最嚴重的創傷後，紅唇呼出一口氣，稍微放鬆了些。
接著換掉冷卻了的水，再檢查和處理劉離其餘的傷口。
......
黎明時分，在巷子裏公雞打第一聲鳴時，劉離也睜開了雙眼，漆黑如夜的雙眼盯著屋梁，默不作聲，仿佛在思量著什麼。
他突然感覺到右臂有點麻，轉頭一看，竟發現左娘正枕著他的右臂甜甜地睡著，紅唇緊抿。
劉離借著霞光打量著左娘那如瓷玉般無暇的臉，甚是養目和怡神。
片刻，就在巷子裏公雞大第十聲鳴時，左娘眼皮輕顫，下一刻就睜開美眸，有兩刻茫然之後，眼睛逐漸聚焦，撐起身子，捋了捋褶皺的衣角。然後看向盯著她的劉離，說道：“我去煮粥給你。”
說完她就起身走出房間，看著她的柔美身影，劉離連忙說道：“昨天我買了油餅和綠豆糕，熱一熱，然後去張嬸那買兩杯豆漿就行了。”
左娘道了聲是，就出去了。
......
坐在鋪門前的劉離揉了揉發酸的身子，耳邊聽著漸漸響起的蟬聲，確定官府裏的人不會因昨晚之事查到這裏來後，精神就放鬆了下來，享受夏日裏最涼爽的早風。
左娘把熱好的豆漿和油餅以及綠豆糕端出來，擱在門檻前的石板上，然後拍了拍塵土，扶起長裙也坐了下來。
在這裏自然跪著不方便，但又不想錯過早晨的涼風。
劉離轉過頭來，剛好和左娘相視，良久，二人都是微微一笑。
劉離拿起盛著豆漿的碗，與左娘手中的同樣的碗相碰，說道：
“祝活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