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都旅居時寫下平生三分之二詩歌的杜甫被後人尊為“詩聖”,但卻少有人知道他還有一個徽號——“情聖”。此桂冠乃梁啟超先生所贈。梁先生對此解釋道:“杜工部被後人上他徽號‘詩聖’,詩怎麼樣才算‘聖’,標準很難確定,我們也不必輕易附和。我認為工部最少可以當得起‘情聖’的徽號。因為他的情感內容,是極為豐富的,極為深刻的……中國文學界的寫情聖手,沒有人比得上他,所以我叫他做情聖。”當然,此處的“情”並不單單指男女私情,還包含了憐老顧幼、疼妻愛子、關朋惜友等許多人倫親情。他以一首別具一格的《飲中八仙歌》,為八位同時代又都在當時的國際大都市長安生活過的酒仙立傳,就不僅體現了他對美酒的熱愛,更體現了他對這些嗜酒、豪放、曠達縱逸之士,這些同一個戰壕裏的戰友的惺惺相惜,心心相印。杜甫是愛酒的,不然也就不會寫《飲中八仙歌》了,就不會把這些酒中豪傑視為人生知己了。
僅此意義上,梁啟超給杜甫冠以“情聖”的桂冠,也並不為過。在他的作品裏,酒所催生的更多的則是他的貧民意識與憂患意識。“群雞正亂叫,客至雞鬥爭。驅雞上樹木,始聞叩柴荊。父老四五人,問我久遠行。手中各有攜,傾榼濁複清。苦辭酒味薄,黍地無人耕。兵革既為息,兒童盡東征。請為父老歌,艱難愧深情。歌罷仰天歎,四座淚縱橫。”在杜甫大量的詩篇裏,這種微醺的憂患意識在酒精的澆灼下,讓人有一種無言的徹骨的痛。
我們可以設想一下這樣的場麵,在錦官城水井街的那片酒吧雲集的水井坊酒店裏,兩位衣著長衫的長者正麵對一壺已經溫熱的酒吟風詠月,跑堂的店小二正高聲叫著“客官你好”,麵對著後坊裏熱騰騰剛出爐的燒酒,一位長衫長者學著店小二的叫聲高喊著再上一壺時,另一位長者的詩已經揮就。
那兩位泡酒吧的長者沒準就是李白和杜甫,由於李白豪放大方,囊中羞澀的杜甫隻能再當一次客人,不跟李大哥搶著“買單”了。
哥兒倆吃著吃著,又發現了一位匆匆走進酒吧的長衫後生,他們定睛一看,原來是隔壁那位詠著“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的小蘇。或許老哥倆認為這樣黃鍾大呂般的大氣磅礴真是適合把酒歌詠,他們就又叫了一個座,於是乎,就有了“花間一壺酒,對影成三人”的千古佳話。
比起李白、杜甫兩位酒仙前輩而言,後出世一個朝代的蘇東坡卻也不情願甘拜下風。蘇東坡吟詩作文之餘,也愛作畫,善畫枯木竹石,且頗有成就。作畫前必飲酒,黃庭堅曾為其畫題詩雲:“東坡老人翰林公,醉時吐出胸中墨。”
蘇東坡自己也說:“吾酒後,乘興作數十字,覺酒氣拂拂從十指中出也。”
與其他嗜酒如命的文人雅士不同,蘇東坡對釀酒的興趣絕不亞於其飲酒的嗜好。為了釀出好酒,他遍尋民間釀酒之法,並親自實踐,身體力行。每釀成一酒,均詠詩賦詞以記之。他曾以蜜釀酒,寫有《蜜酒歌》一詩,並在《東坡誌林》中記錄過釀造方法。在定州中山守任上時,釀製過“鬆酒”,即用柑橘釀製的一種甜酒,酒味甜,品之略有苦味,美其名曰“洞庭春色”,並作《洞庭春色賦》。在廣東惠州任上時,還試以生薑、肉桂作輔料,釀造過“桂酒”,同樣又賦成《桂酒頌》。更為難得的是,他還寫下了《東坡酒經》,總結他的釀酒經驗,僅數百餘言,卻包含了製曲、用料、用曲、投料、出酒率、釀造時間等諸多內容。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正是成都的酒吧,培育了數不勝數的才子佳人。此真謂“酒吧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