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悱惻,然著述之才,非繁钜之才也”。這是曾國藩在給李鴻章的信中對郭嵩燾的評價。
郭嵩燾是曾國藩初創湘軍時極為關鍵的人物。郭嵩燾的命運也不比他的兩位好友好多少。
1859年,正是第二次鴉片戰爭的時候,郭嵩燾奉命隨蒙古親王僧格林沁到天津辦理海防,受到僧格林沁的彈劾被降三級。後來,李鴻章率淮軍到上虞,任江蘇巡撫,保薦郭嵩燾任蘇鬆糧道。不久郭嵩燾升任廣東巡撫,但又與原也是至交的左宗棠發生矛盾,被左宗棠彈劾降職。
1857年,郭嵩燾出使英國並擔任中國駐英使臣。他見到西方人不僅船堅炮利,而且也是曆史悠久,文化燦爛,而且當時西方的政治、學術都比中國優越,因此,他主張不但要學習歐洲人的先進技術,還要學習他們的政治。他還把在歐洲的所見所聞寫成日記,寄回國內刻印,廣為發行,以便開拓人們的眼界,使人們了解迅速變化著的世界。然而反響卻大大地不妙。當時的中國,還以王朝天國自居,朝廷對外麵的世界一無所知,雖然也有一些進步人士了解一些世界的變化,但這些人並未被朝廷重用。郭嵩燾的這些見解,不為保守的中國士大夫和官場的保守官僚所容。士大夫罵他是“漢奸”,是“鬼子”,作聯語罵他:“出乎其類,拔乎其萃,不容於堯舜之世;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何必去父母之邦?”湖南守舊士紳甚至要掘他的祖墳。
民國年間,思想家、學者梁啟超寫道:“光緒二年有位出使英國的大臣郭嵩燾,作了一部遊記,裏頭有一段,大概說:‘現在的夷狄,和從前的不同。他們也有二千年的文明。’可了不得!這部書傳到北京,把滿朝士大夫的公憤都激動起來了。人人唾罵,日日奏參,鬧到奉旨回班才算完事。”
他的境遇就好比屈原說的“眾人皆醉我獨醒”,鍾叔河先生說他是“孤獨的先驅者”。先驅者會受到後人的讚賞,但在他的生時,那滋味卻實在不好受,整個官場,隻有李鴻章還算能夠理解他,但也幫不上多少忙。他卸任回國以後,湖南的士紳幾乎沒有人理他。而郭嵩燾則越發用起他那湖南人的蠻勁,堅持自己的見解,決不放棄。並說“流傳百世千齡後,定識人間有此人”。曾國藩幾經磨難之後,總算在他死後封了個“文正”。郭嵩燾雖然比曾國藩長壽,但死時清廷不給他諡號,直到郭嵩燾死後快十年、鬧義和團的時候,還要把郭嵩燾當作“二毛子”,戮他的屍首。
郭嵩燾是孤獨的先驅者,因為當時的社會原因,他的思想不能被理解,他的行為不能被接受,但是這些思想、行為在當時後世都形成了一定的影響。
名師如人生的指路明燈。
曾國藩所處的環境決定了他像所有讀書人一樣,把科舉考試看作改變自己命運的唯一途徑。所以,他在二十四歲以前從未踏出過湖南,除了到過長沙、衡陽等地,其他地方都沒有去過。在湖南家鄉的同輩人中,除郭嵩燾、劉蓉等幾人外,他也沒有結識更多對他以後人生道路有重要影響的人。
道光二十三年正月十七,曾國藩在寫給弟弟的信中說:“我境之所謂明師益友者我皆知之,且已夙夜熟籌之矣,唯汪覺庵師及歐陽滄溟先生,是兄意中所信為可師者。然衡陽風俗,隻有冬學要緊,自五月以後,師弟皆奉行故事而已。同學之人,類皆庸鄙無誌者,又最好訕笑人(其笑法不一,總之不離乎輕薄而已。四弟若到衡陽去,必以翰林之弟相笑,薄俗可惡)鄉間無朋友,實是第一恨事,不唯無益,且大有損,習俗染人,所謂與鮑魚處,亦與之俱化也。兄嚐與九弟道及,謂衡陽不可以讀書,漣濱不可以讀書,為損友太多故也。”
曾國藩認為在自己的成長史中,家鄉並沒給他太多益處,從家鄉的友朋中獲取的益處似乎也不多。他說:
“我少時天分不算低,後來整日與平庸鄙俗的人相處,根本學不到什麼東西,心竅被堵塞太久了。等到乙未年到京後,才開始有誌於學習作詩、古文和書法。”曾國藩的這番話,以及寫給弟弟的信,自然是他站在京師翰林的高度,學有初成後所說的。由於整日與名儒碩學在一起,他當然感到昔日的時光多是在無益中度過,因而也就有了今是而昨非的意味。不過,話說過來,如果曾國藩仍然隅於湖南,後來的情況可能大不相同。
在競爭激烈的社會,交往便成為獲取信息、相互扶助的重要手段。由於曾國藩到了京城,結交了一批新的師友,開闊了眼界,也認識到取得功名僅是人生之一端,而人生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可以做。尤其是晚清時代已不同以往,大清江山更青睞那些對國家有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