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鑒服膺程朱之學,是當時義理學派的代表人物。曾國藩開始叩開學問大門,即是從唐鑒那裏學習程朱。

曾國藩與唐鑒的相識等於一個偶然的機遇。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由江寧藩司調京任太常寺卿,道光皇帝在乾清門接見他,曾國藩作為翰林院檢討,侍駕在側。道光帝極稱唐鑒治朱子學有成就,並能按“聖學”之教親自去做,是朝廷的好官。道光帝的當麵稱讚,使曾國藩對唐又羨慕又好奇,於是便主動到唐鑒的家裏,施弟子禮拜訪。

年過花甲的唐鑒是知道曾國藩這位小同鄉的,對他的勤奮好學、自投門下的謙恭很是滿意。因此,他們倆一見如故,談得十分融洽。

唐鑒的第一次談話,是曾國藩的一生行事、修身、做學問了不起的大的轉折點。

曾國藩請教讀書、修身的妙訣。唐鑒告訴他,讀書當以《朱子全集》為宗。而讀此書絕不可視之為八股進階之書,而要躬自實行,此書是修身的典籍。而修身要以“整齊嚴肅”“主一無適”八字為訣,整齊表於外而主一持於內。讀書之法,“在專一經”;一經通後,旁及諸經。又說,所謂學問,隻有三門,即義理、考核、文章,三者之要在義理統之。唐鑒告訴他:“經濟之學,即在義理之內,不必他求。至於用功著力,應該從讀史下手。因為曆代治跡,典章昭然俱在;取法前賢以治當世,已經足夠了。”

唐鑒的一席話對曾國藩而言,確實“勝讀十年書”。原來三十年光陰,竟不知學問門徑。經老先生一點撥,曾國藩如有指歸。他在當天的日記中激動地寫道:“聽之,昭然若發蒙也。”

他立即把他的重大收獲寫信告訴他的家人、朋友。在寫給同鄉前輩賀長齡的信中說,“我最初治學,不知根本,尋聲逐響而已。自從認識了唐鏡海先生,才從他那裏窺見一點學問的門徑。”

此後,曾國藩經常與唐鑒一起研究學問,推究興衰治亂,跟唐鑒習朱子理義之學。在唐鑒的教導下,曾國藩立下“日課”,有早起、主敬、靜坐、讀書、寫日記、偶談、作詩文、臨帖、專讀一經、謹言、保身、夜不出門十二條規矩。又立《立誌箴》《居敬箴》《主靜箴》《謹言箴》《有恒箴》,高懸書房之內,嚴格考究和要求自己。唐鑒還經常檢查曾國藩的日記,有檢查不深刻的當即指出,深挖病根;對他敢於揭發自己內心隱私、隱患之處,給以極大鼓勵。唐鑒還把自己的《畿輔水利》一書交給他閱讀,使他認識到一個儒學家不光要精通聖典,更重要的是要關心民事、留心經濟、從修身到治國,這就是儒家的“內聖外王”之真諦;決不可隻會背聖賢之書,而不會治國理政,那是有背了聖賢之意的書呆子。

由於唐鑒精於義理之學,即所謂練“內功”,曾國藩自此一段時間跟從唐鑒致力於宋儒之學,這段理學經曆對於他的倫理道德思想及克己省複功夫影響很大。義理之學的陶冶讓他在後來走向軍旅,與清廷、地方官、太平軍多方周旋時起到了關鍵的作用。雖然是屢遭拂逆,九死一生,但他能在困難拂逆的環境中艱苦支撐,如果沒有堅忍強毅的意誌力量,恐怕他不會笑到最後;而這種堅忍強毅的意誌力量,就得力於他此一時期的陶冶。他的理學的“內斂”功夫又讓他得以晚場善收,能夠在極複雜的情況下處理好與清廷的關係。

唐鑒還向他介紹了倭仁,認為倭仁這方麵做得好,不自欺、不欺人,可以稱得上是聖賢了。

由於唐鑒的推薦,曾國藩又去拜訪倭仁。倭仁實際上是唐鑒的弟子,他的讀書、修身也是跟唐鑒學的,也是鹹同年間著名的理學家。

倭仁對曾國藩影響也是非常大的。倭仁,字艮峰,號艮齋,是駐防河南開封的蒙古旗人出身。道光九年(1829年)考中進士後進入京師,與李棠階、王慶雲、羅繞典等人進行“會課”,時間長達十年之久。“每月六集,迭為賓主,皆在時晴館”。這種“會課”大致分三個步驟:一是寫“日錄”,即每天寫下心得體會,以改過遷善為目的,屬於心性修養;第二步是互相批閱“日錄”,有批評,有鼓勵,也有建議;第三步是當麵指陳得失。由於原來參加“會課”的人或外出做官,或堅持不下來,而倭仁自始至終“精進嚴密”,因此備受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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