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曾國藩對兒女們的婚事顯然有自己的考慮。他為兒女們擇定的配偶,都出自士大夫家庭,大都是有著很深交情的同鄉、同年、同事的子女,“女五人,皆適士族”。
曾國藩為子女擇妻、擇婿,看重的是書香門第、知根知底,而不是對方的顯赫權勢(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可以為他(她)們擇取“一入深似海”的烜赫家庭)。像他這樣的高官家庭,固然特別注重門當戶對,但也有很多人把子女的一生幸福毀於個人的“政治婚姻”裏麵。後來袁世凱就通過政治聯姻的方式籠絡了許多達官貴族,使個人在政壇捭闔中如虎添翼。這種政治婚姻不隻是源於中國,而是大有國際市場,恩格斯就曾敏銳地指出:“(在歐洲的騎士、王公等權勢階層中)結婚是一種政治的行為,是一種借新的聯姻來擴大自己勢力的機會;起決定作用的是家世的利益,而決不是個人的意願。”後來李鴻章為自己心愛的小女擇取夫婿時,把落魄不堪的張佩綸招入府中納為快婿。當時張已經因中法戰爭中馬尾海戰失敗的罪責而在政治上無望再起,連“潛力股”都談不上,李鴻章看重的是他的學識人品。在對待子女的婚姻問題上,李鴻章的確是受到了曾國藩的影響。
為人父母,總是想盡辦法讓子女過上好日子。曾國藩雖然對兒女的婚事費盡心力,但最終結果卻並沒有如他所願。特別是幾個女婿,有的彬彬弱質,英年早逝;有的小時候尚可,長大後成了紈絝子弟;有的婆母凶悍,虐待曾家姑娘,,看來知識分子的家庭並不一定代表著妻賢子孝,比如西方大哲學家蘇格拉底的妻子也是一位著名的悍婦。囿於封建禮教及朋友關係,曾國藩常常愛莫能助。比如大女婿袁秉楨,婚後暴露出紈絝子弟的作風,曾紀澤“深以為慮”,寫信給父親述說其事。曾國藩在回信中也隻能說“餘即日當作信教之”“將來或接至皖營,延師教之亦可”,反過來還要勸紀澤等人“於袁婿處禮貌均不可疏忽”,顧其體麵以防自暴自棄。曾國藩對待“袁婿”的態度,並沒有使女兒的生活幸福起來,因為“袁婿”更加放肆,更加無所顧忌。曾國藩雖然氣憤,卻也無可奈何。當不堪忍受的曾紀靜曾多次要求回娘家住時,卻又遭到曾國藩的拒絕。無獨有偶,《湘軍誌》的作者王闓運,其女婿不務正業,女兒寫信向他哭訴,他在回信中氣極而寫下“有婿如此,不如為娼”的出離憤怒之語,但憤怒之後也依然是無奈。
憤怒也罷,無奈也罷,都已經於事無補。這不是曾國藩的失德,可以看到,在對待子女的婚事上,他比袁世凱之流要高尚和慎重。曾國藩不是不疼愛自己的女兒,幾個女兒的婚事都是他親自挑選的,都是找一些門戶相對的,或者是至交好友的家庭,他沒有選錯親家。這對於當時的一名在朝廷任重職的大臣,這樣關心和操心女兒的婚事,也要算是對女性的看重了。這不是他個人的悲劇,而是時代的悲劇。自由婚姻離他那個時代太遙遠,雖然當時西方早就大行其道,,在此前後,正是《紅與黑》《簡愛》等文學作品盛行的時代,,而他生活在中國,他不能離開自己生活的這片土地太遠。他超越了時代,體現著開明,卻不能大踏步地前進,不可能完全脫離於生存環境。他徘徊於舊途,戀棧於老路,雖然用心良苦,終究難有突破,在許多事情上未能擺脫悲劇色彩。
難能可貴。凡事因其難能,才顯可貴,曾國藩的修身、齊家就是這樣。正如他以一介儒生、文職官員,而能墨絰出山,建立起一支“別開生麵”的軍隊,並靠著這支後來被稱為“湘軍”的勇營武裝撲滅了波瀾壯闊的太平天國革命。古人講: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身已修,家已齊,接下來,就應該是考取功名。締造事業、治國平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