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曾國藩的處世之道(2)(1 / 3)

也許,你不太容易明白“名聲”與“守身”的相互關係,因為你可能沒有體驗到曾國藩複雜的人生經曆。的確,對於曾國藩來說,名聲是立身之術,但不是說一定要追求大名聲,而是要推功讓名,不與人爭長短,這樣才能獲得好名聲。不招人嫉恨,是最重要的。

鄉居生活悟玄機。

曾國藩的在籍守製三年的請求得到鹹豐帝批準後,他就過起了鄉居生活。事實上,他並沒有守製三年,僅僅是一年半的時間。曾國藩自鹹豐七年二月二十九日奔喪至家,至鹹豐八年六月初七日再度出山由湘鄉動身赴浙江,前後總共曆時一年半。這一年半時間,名曰“鄉居”,實則是曾國藩一生思想、為人處世巨大轉折的時刻,就像練武功的“坐關”、佛道的“坐禪”一樣。曾國藩經鄉居之後,為人處世簡直判若兩人。

曾國藩回湘鄉為父守喪以來,不斷地回憶這些年帶兵打仗的往事,每一次回憶,都隻能多給他增加一分痛苦。一年多裏,他一直是在痛苦中度過的。在這痛苦的過程中,他不斷地反省自己在修身養性方麵的種種弱點,思考自己處處碰壁的原因。經過這一番痛苦的自省過程,曾國藩終於認識到了自己以前在為人處世上的錯誤。以前,他對於官場的欺詐、虛偽、無所作為、貪汙腐敗等作風極為反感,做事絲毫不講情麵。因此處處與人發生矛盾,受到輿論的譏諷。經過這次深思之後,曾國藩認識到,僅憑匹夫之勇,意氣行事是不行的。官場多年來形成的惡習已幾乎牢不可破,以自己一人之力完全改變這種風氣,無異於癡人說夢。所以,一年以後曾國藩再次出山時,就完全改變了以前的處世方式,變得圓滑世故起來。相對而言,他比以前更善於做官了。

自省本來就是一件痛苦的自我解剖過程。認識到自身的弱點,對一個人來說並不是快樂的事。因此。雖然曾國藩這時對自己以前的做法已然悔悟,但他依舊很壓抑。

這一年多的鄉居生活,與其說是曾國藩想要在家守製倒不如說是出於無奈。雖然說是他自己請求的,而事實上,這並非他的本意。後來,湘軍沒有他的領導竟然捷報頻傳,更讓他難以忍受。由他一手提拔上來的湘軍將領都紛紛升官加銜:胡林翼官至巡撫加太子少保銜;李續賓賞加巡撫銜,甚至連楊載福都官至提督並封賞黃馬褂。而原來那個湘軍的創始人和最高統率,似乎被所有人都遺忘了。曾國藩醒悟:看來,對付太平軍的能人多的是,皇上並不需要自己。

眼看著自己辛辛苦苦建起來的軍隊讓別人驅使著,成為別人顯身揚名、建功立業的工具,曾國藩不僅有被冷落的感覺,更有被別人利用、愚弄的感覺。然而,在籍守製是自己的請求,自己這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樣一想,曾國藩的心情愈發煩悶。

與此同時,社會輿論對他的攻擊也隨之而來。曾國藩以前與人相處,每遇到意見與人不同時,對人家總是連加譏諷、嘲笑不已。這一次他卻是委軍奔喪在前,伸手要權於後,權未到繼而堅臥不起。這就與他自許理學家的身份很不相稱,更與往日忠君報國的言詞大相徑庭。因此,他的行為招來了社會上不同人士的責難與報複,成為眾矢之的。其中,最讓他難以忍受的,就是老朋友左宗棠的攻擊。左宗棠聽說曾國藩不待皇上批準,就匆匆回籍奔喪的事後,毫不掩飾地肆意謾罵曾國藩自私無能,臨陣脫逃,說他以前自我標榜的忠敬誠信全是虛偽的謊言。左宗棠帶頭如此攻擊簡直成了批判曾國藩的催化劑。一時間,長沙官場嘩然和之。這消息傳到蟄居在家的曾國藩耳中時,他因為自知心虧理短而無辭可辯。這給他本就憔悴不堪的身心又一次沉重的打擊。從此以後,曾遂得不寐之疾,夜夜失眠,噩夢不斷,讓曾國藩痛苦不堪。正因為如此,曾國藩對左宗棠一直耿耿於懷。曾國藩與左宗棠雖然在鎮壓太平天國運動的問題上能夠同舟共濟、相互配合,但個人感情上卻嫌隙甚深,無法泯滅。

不知不覺中,盛夏已經悄然進入湘中,火熱的南風像從巨大的火爐中噴射而出。午夜之後,仍有令人心焦的蟬鳴,蟈蟈也無休無止地叫著,好像有意同徹夜不眠的曾國藩過不去。他時而躺在床上,時而在室內外踱來踱去,時而又輾轉反側,反複而痛苦地回憶、檢查自己的前半生。自入仕途,他以孔孟入世救世,對自身的修養嚴厲酷冷,一絲不苟;對社會抱有“以天下為己任”的堅定胸懷。持身嚴謹,奮發向上,關心國事,留心民情,因而贏得君王信任和同僚的尊崇,十年京官春風得意。正是抱有這種信念,以一文官而白手建軍、治軍,五年來一身正氣,兩袖清風,出生入死。但是,為什麼皇上反而不信任自己?為什麼上至樞垣,下至府縣,都那麼忌恨自己?

為了解決這些問題,他又日夜苦讀,重閱《左傳》《史記》《漢書》《資治通鑒》,希望能從這些書裏找到解決問題的訣竅。然而,這些書他已讀得爛熟了,重新翻讀,隻能找到自己過去的思維印跡,並未發現新東西。

據說,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時,曾國藩曾想要走入空門。然而,深厚的儒家根基使他終於拔不出塵世間的雙腿。但因為他要遁入佛門,使他認真閱讀了以前看過、但並不相信的《道德經》《南華經》等老莊的著述。這些書雖講得是出世之學,但曾國藩重讀,卻為他的立身處世指點了迷津。同樣的處世之學,孔孟主張直率、誠實;而申韓(申不害、韓非)等法家卻主張以強碰強,硬對硬;老莊則主張以柔克剛、以弱勝強,“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江河所以為百穀之王者,以其善下”。下反而是王,弱反而能強,柔則是至剛。把老子的言論與自己過去的行事相對比,曾國藩發覺自己處處直截了當,用的是儒家的至誠和法家的強權,表麵上痛快幹脆,似乎是強者,結果處處碰壁,實質上是失敗者,是弱者。到頭來弄得上上下下處處是敵人,前前後後處處是障礙。過去也知道“大方無隅”“大象無形”“大巧若拙”,但一直沒有真懂,所以自己的行事恰好似有隅之方,有形之象,似巧實拙。真正的大方、大象、大巧是無形無象、鬼斧神鑿的。“大柔非柔,至剛無剛”太妙了!讀到這裏、想到這裏,曾國藩如同從黑夜裏一下子走進了光明世界,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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