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曾國藩的這些事例說明了一個道理:不但當官要耐煩,而且做任何事都要耐煩。人生之事,十之八九不符合心意,怨天尤人總不是辦法,隻有靜下心來冷靜思考、慎重處理才是根本之道。不然的話,心急似火、性烈如馬隻會使事態的發展更加混亂,個人便越控製不住大局。
俗話說,心急吃不得熱豆腐。世界之事風雲變幻,處處藏著危機,稍不小心就有可能使事業陷入困境甚至絕境;而凡事求穩慎則可以使人穩打穩紮,少犯錯誤,有助於事業的長遠發展。因此,對於成大事的人來說,凡事不可不穩慎。
曾國藩認為一生當求穩慎,不可過急。他於同治二年十一月起至同治三年四月初五日中,五次告誡曾國荃道:“望弟不貪功之速成,但求事之穩適。”“專在‘穩慎’二字上用心。”“務望老弟不求奇功,但求穩著。至囑!至囑!”其實,隻過了一個多月,金陵就被湘軍占領。曾國藩在臨行前的這些叮嚀,應是針對急功貪利的曾國荃的一劑攻心藥,同時也說明,“穩慎”在曾國藩的戰略思想中是一以貫之的。他稱讚蕭啟江道:“閣下一軍,向以‘堅穩’二字著名。”鹹豐十年正月,當湘軍正在迅速進軍時,他寫信給胡林翼說:“十一日全軍獲勝後,羅溪河實已無虞。山內一軍,其妙無窮;腦後一針,百病皆除。但此後仍當以‘穩’字為主,不可過求速效。”
曾國藩是非常反對速戰速決的。尹杏農曾兩次寫信給正在“剿撚”前線的曾國藩,借指責周亞夫委棄梁孝王的故事,力陳“兵貴神速”之義。公元前154年,周亞夫平定七國之亂時,接受一個幕客的建議,讓梁國與精銳的吳楚大軍交戰,而自己壁於昌邑,深溝高壘,隻出輕兵至淮泗口,絕吳餉道。吳楚軍經過與粱國之戰後,銳氣大挫,且饑餓不堪,勉力向周亞夫軍挑戰時,周亞夫又堅壁不出,隻得引軍而去。這時,周亞夫立發精兵追擊,一舉而破吳楚大軍。曾國藩在回信中盛讚周亞夫這種深溝高壘、後發製人的戰術,並說:“國藩久處兵間,雖薄立功績,而自問所辦,皆極拙極鈍之事,與‘神速’二字幾乎相背,即於古人論兵成法,亦於千百中而無什一之合私心。”為什麼他做“極拙極鈍之事”?因為他認為,“兵,猶如火,易於見過,難於見功。”與其因求神速而立即風過,不如但求穩慎而漸緩見功。曾國藩讚曾國荃說的兩句話為“良為至論”:“穩紮穩打,機動則發。”然後馬上補充說:“然‘機’字殊不易審,‘穩’字尤不易到。”故須極力追求,處處用心。
正因為穩慎,曾國藩極力反對浪戰,極力反對不知敵我、不知深淺的輕浮舉措。他說:“未經戰陣之勇,每好言戰。帶兵者亦然。若稍有閱曆,但覺我軍處處瑕隙,無一可恃,不輕言戰矣。”不輕言戰,即不打無準備之仗。他稱讚李續賓,說他“用兵得一‘暇’字訣,不特平日從容整理,即使臨陣,也回翔審慎,定靜安慮。”又說:“迪安善戰,其得訣在‘不輕進,不輕退’六字。”曾國荃統兵在吉安前線時,他叮嚀說:“凡與賊相持日久,最戒浪戰。兵勇以浪戰而玩,玩則疲;賊匪以浪戰而猾,猾則巧。以我之疲敵賊之巧,終不免有受害之一日。故餘昔在營中誠請將曰:‘寧可數月不開一仗,不可開仗而毫無安排算計。’”曾國荃在金陵前線時,他又囑咐說:“總以‘不出壕浪戰’五字為主。”曾國藩所說的“浪戰”,指勝負不分情況下的戰爭,即或有小勝,或僅小挫,浪戰都帶來嚴重惡果,士卒不但因浪戰而疲困,且因浪戰而對戰事玩忽。與其如此,不如堅而守之,弁(biàn)勇身心強健,鬥誌昂揚,一戰可勝。這就涉及戰爭中求勝的快與慢的問題。不浪戰,或堅守不戰,似乎勝之甚慢。實際上,養足精力,看準時機,戰而必勝,雖慢實快。否則,欲速則不達。曾國藩這個於穩慎中求進取的戰略,可說是他的戰略思想的核心。
正因為穩慎,曾國藩強調“紮營宜深溝高壘,雖僅一葛武侯之攻陳倉,受創於郝昭,皆初氣過銳,漸就衰竭之故。陸抗之拔西陵,預料城之不能速下而蓄養銳氣,先備外援,以待內之自蔽,此善於用氣者也。”這些例子說明:當兩軍對壘,善靜者善養己之銳氣,躁動者必將再衰三竭,雖未戰而靜者已先勝一籌。所以,曾國藩說:“凡行兵,須積蓄不竭之氣,留有餘之力,《左傳》所稱再衰三竭必敗的道理。”在沒有現代化武器、打仗隻有刀矛、全靠體力、全憑勇氣的情況下,曾國藩的“靜”字法,無疑是有合理性的。自然,曾國藩的“靜”字法,並不是消極疲遝,被動挨打。他指出“戰陣之事,須半動半靜,動者如水,靜者如山”。靜時如山之屹立,不可動搖;動則如水之奔騰,不可遏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