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曾國藩更刻意講求籠絡和控製部屬,利用同鄉、師生、親朋等關係,結成以他為中心的集團,並對個別敢於不遵從他領導的人給予打擊。
尊重、服從上級領導同謀求自身的獨立發展,這在各種不同的社會製度下都是不易妥善處理的重大問題。在專製製度下,情況更為棘手。曾國藩高出同時代人的卓識之一,是局麵做大時公開鼓勵下屬謀求獨立發展。這並不是說曾國藩主張不分是非,倡導互相吹捧的庸俗風氣。
相反,他力主吏政和治軍都必須嚴格,但在方法上則必須著眼於表揚和鼓勵,而在批評缺點錯誤的時候也必須注意選擇適當的場合,照顧對方的自尊。他的這些主張同現代心理學有驚人的暗合之處。例如,馬斯洛就認為:“除了少數病態的人之外,社會上所有的人都有一種對於他們的穩定的、牢固不變的、通常較高的評價的需要或欲望,有一種對於自尊、自重和來自他人的尊重的需要或欲望。”阿德勒個性心理學的基本觀點之一則是不斷追求優越,這是人們行動的內驅力,它引導著個人和種族不斷進步。
在放權方麵,曾國藩始終表現得很開明,並適時加以鼓勵,湘軍的力量發展很快,並逐漸成為一個龐大的集團勢力,而且始終保持相對的統一性,至少也以曾國藩為其共同的精神領袖。這使曾國藩的事業規模迅速擴大,十年後,湘軍集團中督撫大帥,紛出並立,與曾國藩地位相當相近者就有二十餘人。這些軍隊與督撫協調行動,互相配合照應,更使曾國藩的聲望如日中天。
看來鼓勵手下獨立發展,既有一個襟懷問題,也有一個時機問題。放權也是如此。
自先秦荀子等人開始,就鼓勵後人超越前輩。不過,真正見諸行動的人,特別是軍事和政治領導者,卻曆來是鮮見的特立獨行。中國傳統文化中,雖不乏尊重個人獨立人格的論述,那也不過是吉光片羽。專製製度下的上下關係以順從為主要特征,且已上升為美德。曾國藩卻力倡“自立門戶”“自辟乾坤”,把傳統文化中尊重個人的因素發揮盡致。為此,他甚至主張,寧用“好逞才能,好出新樣”而能“遇事體察”者,不用“好講資格,好問樣子,辦事無驚世駭俗之象”的官氣十足之輩。這固然與他領導的鎮壓太平天國的戰爭跌宕起伏,生死相循,不能不充分發揮部屬的主動性和創造精神有關,也顯示了他罕見的胸懷。
對於李鴻章、左宗棠等人,曾國藩都體現了他鼓勵下屬謀求發展的精神。李鴻章赴上海練淮軍,曾國藩說:“少荃去,我高枕無憂矣。唯此間少一臂助,奈何?”李鴻章再請,曾國藩不但欣然同意,還送上馬扶一程,這令李鴻章終生銘記。
李鴻章所募淮勇到安慶後,曾國藩“為定營伍之法,器械之用、薪糧之數,悉仿湘勇章程,亦用湘軍營規以訓練之”。1862年2月22日,李鴻章移駐安慶北門城外營內,曾國藩親臨祝賀。李鴻章深知淮勇實力單薄,難膺重任。他知道自己的部隊除張遇春一營外,均係新勇,戰守難恃,往征異地,若無精兵宿將,立有覆敗之虞。因此,他懇請曾國藩調撥數營湘勇,以加強戰鬥力。曾國藩既害怕淮勇不堪一擊,又打算憑借湘軍榜樣“為皖人之介”,以陶鑄淮軍風氣,因而允其所請,陸續調撥湘勇八營,歸其節製。其中有曾國藩新兵兩營,由韓正國統帶,充任李鴻章親兵;開字兩營,借自曾國荃,由程學啟統帶,程係陳玉成部太平軍叛徒,其部下多籍隸兩淮;林字兩營,由滕嗣林、滕嗣武統帶,乃係江蘇巡撫薛煥使之在湖南招募而來,原為四千人,經曾國藩裁汰至千人,編入淮軍;熊字營由陳飛熊統帶,坦字營由馬先槐統帶,均係奉曾國藩之命在湖南所招,原由湘軍部將陳士傑率領,隨同李鴻章援滬,因陳氏不願前往,遂撥歸淮軍。所有這些,就是淮軍初創時期的基幹隊伍,共計十三營,六千五百人。後來李鴻章陪同曾國藩檢閱銘、鼎、樹、慶和程學啟、膝嗣林等營,標誌著淮軍正式建成。同源相生者,隻能患難相助,不會同根相殘。他認為湘、淮本是一家,淮軍由湘軍而派生,“尤有水源木本之誼”。
對於左宗棠,雖然他在多種場合曾對曾國藩有微言,兩人也幾年不通音訊,但在收複新疆這個問題上,他第一個薦舉左宗棠,同樣能說明他的胸襟。
讓能者上、庸者下。
獎懲分明是曾國藩用人的一個基本原則。他對部屬要求極為嚴格,尤其是其立下的軍令,更要求部屬必須做到。他認為“視委員之尤不職者,撤參一二員,將司役之尤不良將,痛懲一輩”,那麼“自然人知做慎,可望振興”。他經常引用孫武演兵殺寵姬的故事來說明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