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手王蔣引末路。
太平天國起事北上之時,胡雪岩已經有了家室。清苦的日子過慣了,倒也沒覺著家中用度有何吃緊。小夫妻二人夫唱婦隨,每天的日子過得滋滋潤潤。
胡雪岩有一日閑逛,遇到了一個叫王有齡的人。王有齡祖籍福州,父親在杭州客死,因為沒有錢將父親棺槨送回老家,隻好就在此地擇了塊風水好地葬了。王有齡沒了父親的官俸,家中的日子也就日漸窘迫。閑下無事,他也常到西湖邊逛逛。
胡雪岩見他眉宇間透著亮光,分明一副官相,身上的褂子卻打上了補丁,所以也摸不透他身份。
王有齡倒還明白胡雪岩是幹什麼的。隻是這錢莊向來都是向著有錢有勢的人開的。借錢之先,跑街的都要拐彎抹角,先把你祖宗八輩、左鄰右舍問個清楚。至於你家中有何貴重物品,能否置當貸款,即便礙著麵子,不便直問,跑街的也自有他的一套辦法,套出個八九不離十來。所以這跑街的最愛下酒館,上茶館。這種地方,花錢不多,卻可以一坐一整天沒人趕。聊天的、算命的、下棋的,各色人等都有。人一多嘴就雜,隻要用心總可以聽到想聽的東西。
不過王有齡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客處他鄉,無親無靠,想去告貸幾個銀子,恐怕也未必會有錢莊信得過他。當鋪倒可以去,但是那地方太黑,況且家中值錢的東西也已經當了不少了。
胡雪岩見了王有齡總是笑嘻嘻地,有意和他套近乎。王有齡卻總是淡淡的、懶懶的。開頭胡雪岩以為他是擺架子,假清高,就有些不以為然。見麵多了,又覺得不像,倒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有一天胡雪岩又見著了王有齡,就叫道:“王有齡,今天我請客,喝一壺去。”
王有齡道:“不敢當,不敢當。”
胡雪岩道:“這有什麼,反正也不是我請客,自有人出錢。喏,這是我剛才三盤棋戰來的。”
經過胡雪岩的一再邀請,王有齡就隻好跟了去。酒過三巡,胡雪岩道:“王有齡,我心裏倒有個疙瘩。我看你也不像個平庸之人,何以天天無所事事,不去做點兒什麼?”
王有齡道:“我能做點兒什麼?做點兒什麼不要點兒本錢?”
胡雪岩一聽倒覺著不以為然,心想:“幹什麼不是一步一步來的,你莫不是想一口就吃個大胖子?”口中卻道:“本錢也不在大,有你這一副好身材就可以了。”
王有齡心想:“看來你胡雪岩倒實在。可惜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這麼想著,就想把自己的想法講了,不講吧,胡雪岩也不會明白。於是他就說:“那倒不一定,有些事還是得花大本錢。”
胡雪岩道:“比如什麼樣的事呢?”
王有齡道:“比如捐官補缺,本錢不夠,憑你有什麼好想法也沒用。”
胡雪岩笑了:“這個我倒明白。有些捐官的人舍不得花錢,又不能不花錢。一百兩銀子能辦的事,他隻支出五十兩,結果事也沒辦成,花出去的錢也收不回來了。”
王有齡也笑了:“看來你還真明白。你一定知道範蠡的故事了?”
胡雪岩皺皺眉頭,慚愧地說:“我上學不多,誰是範蠡,我倒真還不明白。”
“就是那個稱作‘陶朱公’的。”
“嗯,這個我倒還聽過。什麼故事呢?”
王有齡於是就給他講了陶朱公和他大兒子的故事。
那範蠡扶助越王勾踐滅吳後,就跑去找他的好朋友文種,勸文種和他一起離開越國,前去北方共同重操舊業。
原來文種曾在宛郡做過小縣令,慕範蠡美名,三次前往。兩人一見,相談甚歡。後來文種幹脆連縣令也不做了,陪著範蠡一同前往吳越楚交界地帶,從事邊境之間的貿易交換,所獲甚豐。後來勾踐上台,慧眼識才,就拜了二人為相,共同重振越國實力,平了吳國,解了亡國之恨。
但在範蠡看來,這勾踐隻可共苦,不可同甘,所以應明智行事,早日逃走。文種不聽,範蠡隻好一個人逃到齊地,定居於陶,重操舊業,成為傾國首富。人稱“陶朱公”。
故事就發生在陶朱公的兒子身上。
陶朱公有三個兒子。二兒子在楚國殺了人,被捕入獄,要處極刑。楚國的宰相莊生是陶朱公的好友。陶朱公就派三兒子帶了千金,前去說情營救。
這時大兒子在家裏不幹了。他覺得父親這是瞧不起他。家中出此大事,理當是大兒子出麵辦理,於是他就去向他娘訴說心中的不快。
他娘也覺著這大兒子說得有道理,就去勸範蠡改變主意。範蠡不允。這大兒子犯了倔,以死相威脅。範蠡就沒再說什麼,派了大兒子去楚國。
大兒子走後,範蠡長歎了一口氣,說道:“吾二子必死無疑矣!”
這等喪氣話,怎麼能隨便說呢?範蠡這麼說卻自有其道理。
大兒子到了楚國後,見了宰相莊生。那宰相念起範蠡英名和昔日交情,就許諾辦理這件事。他對範蠡的大兒子說:“知道了,請你馬上離開楚國,你弟隨後就可以出獄回家。”
這大兒子聽這宰相說得那麼輕巧,心裏犯嘀咕,心想:“死罪輕易就能免了?要是輕易就能免了,這罪肯定不重。這千金未免花得太過不值。”
有了這層想法,他就另外又買通了一個獄卒,告訴他自己在一個旅店二樓,有什麼消息,隨時來通知他。
那楚國的宰相莊生讓範蠡的大兒子馬上離開楚國也有自己的考慮。他不希望讓人知道自己收受了重禮。一等範蠡的大兒子離開,他就上朝對楚王道:“臣昨晚觀察星象,發覺昴星雲集,此乃不祥之兆,還望大王能大赦衝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