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營官道:“這樣也好,兄弟們的事,就拜托胡兄了。”
這掉下來的好事,真需要費神斟酌。首先是缺人手。胡雪岩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把老夏先挖過來,然後由老夏出麵,又從其他幾個錢莊挖來了幾個有經驗的跑街。
等到萬事俱備,就又請了胡都統來為開業揭新。其他幾個錢莊的老板早就聽說胡雪岩有這奇境般的經曆,也都改變了態度,表示開業之日,一定多多堆銀,為他裝點門麵。
錢莊起名“阜康”。日後,這小小錢莊一躍而成為江南第一大號,與山西的票號分庭抗禮、隔江對峙,形成了北票南莊的格局,並且主宰了江南金融市麵。1883年,當“阜康”盛極而衰時,引起了中日近代史上不小的金融風波。這一切成就,正應了蔣營官的看法:胡雪岩非池中物,必得獨當一麵,方能舒展飄逸,做出一番世人皆為之瞠目的成就。
胡雪岩門麵開張之日,王有齡也已經盡舒胸臆、衣錦歸來了。
王有齡迤邐北上,在滄州遇到了江蘇學政何桂清。何桂清是軍機大臣穆彰阿一門的弟子,年少得意。早先,何桂清也曾客居雲南,家貧。王有齡父親見他年少俊逸,口齒伶俐,就起了愛才之心,命他與王有齡同窗共讀。後來兩家各奔西東,斷了音信,不承想異地相逢,相見之後,交談甚歡。
得了何桂清的幫助,王有齡一掃晦氣,一路關節打得通順。正好趕上何桂清的同門黃宗漢在浙江做巡撫,何桂清便修書一封,敘起舊情和新恩。王有齡有此大帽托庇,順順當當地當上了海運使,旋又發派湖州知縣,代理知府。
念及胡雪岩的舊恩,王有齡極力在各方麵給胡雪岩提供方便。初在海運使時,即委胡以僚屬,一切唯命是從。後浙撫保王有齡為糧台、積功保知府,旋補杭州府,升道員,陳臬開藩。不出幾年,王有齡就已經開為浙江巡撫。
王有齡升為浙撫時,胡雪岩已經替自己捐了官,於是王有齡就委任他接管糧台。胡雪岩的本領,正是嫌少不嫌多。有了這麼好的差使在手,胡雪岩如魚得水,無往而不利,逐漸奠定了他在杭州發展的基礎。
王有齡發跡甚快,從捐班到升為巡撫,到最後太平軍攻陷杭州,王有齡自裁身死,這前前後後,總共也不過十年時間。王有齡能這麼快地升遷,得益於胡雪岩甚多。先是胡贈五百金,給了他擺脫潦倒,走上仕途的機會;隨後有了胡雪岩的“阜康”錢莊作後盾,上下打點,也使得各方人言盡附於王有齡。
當然,胡雪岩之得益於王有齡的也甚多。有了王有齡的庇護,胡雪岩事事能夠占先機,處處處於主動地拉。胡雪岩深諳官場人心,王有齡也深知商場對他的利害。兩相配合如魚得水。
獻計何桂清。
有了自己的錢莊,胡雪岩覺著做事的感覺大不一樣。
他生性就是個漫天撒網的人。遇到英雄好漢一時潦倒這種事,他總是忍不住想幫上一把。原來在別人手下,替別人兼差,就沒有這份自由。
做了江蘇學政的何桂清意猶未盡,總想在仕途上有個大發展,就派人急招了王有齡。王有齡匆匆忙忙趕了去,何桂清將自己的想法毫無保留地講了。因為王有齡是自己人,口又緊,又有恩於他,所以何桂清用不著擔心會走漏了風聲。
不過,何桂清的目的是讓王有齡幫忙出個主意,王有齡的脾性卻讓他稍稍有些失望。因為王有齡為人拘謹,做事一板一眼有條理,是個官聲不錯的好官,但是在場麵上,他從來都沒感到能掌握自如。對於人心裏的彎彎繞繞,他也看得不甚通透。
好在王有齡有個好處,就是對世故人情之事並不反感,自己看不透沒關係,有人看得透。這個人就是胡雪岩。
胡雪岩念書不多。從做學生子起,就是在跟人打交道,而且做跑街的那兩年,全是跟一幫熱衷於功名仕途的人混在一起。哪一位官老爺什麼脾性,怎麼樣才能投其所好,這幫人每天紮堆在一起,琢磨的就是這個。
能有什麼事讓王有齡專程去給他何桂清出主意?王有齡不明白,胡雪岩明白。回來後王有齡把胡雪岩叫去,細談了兩個時辰。胡雪岩見王有齡不解,就笑了:“雪軒(王有齡字雪軒),這事就委托給兄弟我來處理了。不過你得修書一封,把你我的關係略略介紹一番。”
等王有齡寫好了書信,胡雪岩拿回了店,讓老夏打了張一萬兩的銀票,一並封好了,在上海辦完事後,雇了個小劃子,咿咿呀呀地搖到了蘇州。
王有齡在信中對胡雪岩的能力大大吹捧了一番,何桂清也早知胡雪岩囊助王有齡一事。兩人相見,交談甚洽。寒暄之後,何桂清對胡雪岩道:“我不久就可能要放滄州侍郎了。”
胡雪岩忙起身道:“恭喜,恭喜!”
滄州侍郎是管理南北漕運的總管,因為這關係著京城的天糧正供,所以位置一向特殊。曆來任滄州侍郎之後,必委以方麵要職。
“不過我現在還有幾個麻煩,”何桂清對胡雪岩道,“雪軒兄對你處事推崇備至,我也早已略知一二。你和雪軒的關係,雪軒和我的關係,大家都很明白,有什麼事我就直說了。”
胡雪岩道:“何大人,隻要我能幫到的,你盡管說。”
“這兩年漕運不正常,雪軒北上那年,還因為漕運逼出了一條人命。”
原來,何桂清的同年黃宗漢任浙撫時,和管漕運的藩司麟桂不和,就故意刁難藩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