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審視了他一眼,見他不像開玩笑,就勢作揖道:“多謝文大人關照,回頭我就派人到府上去送帖。”
夏同善笑道:“恐怕還得胡老弟親自上門吧?文大人可是對你情有獨鍾啊!”
胡雪岩不明白他們兩個骨子裏賣的什麼藥,便應承道:“隔日我一定親自登門拜訪。”
等文煜辭謝回家,夏同善把他送出門外,轉身又回到客廳,滿麵春風地對胡雪岩道:“恭喜,恭喜!”
原來,文煜聽了夏同善對胡雪岩的褒獎,也就來了興趣。待親自和胡雪岩談過後,他覺著這是一個可以信靠的人物。文煜曆任道員和督撫,主管稅員,得了不少肥水。逢年過節,凡有所求之人,必有重重的禮節往來。二十多年下來,手頭足足有六十多萬的進項。
他本來想把這筆款子放在大德恒票號,不想書辦卻告訴他,和他有宿怨的幾個京官在大德恒均有眼線,萬一被他們察知了,參一本上去,一時半會兒恐怕解釋不清。有了胡雪岩這麼一個新進,為人又熱心,事業上又極持隱秘之想法,很讓文煜放心。所以文煜決定把這六十多萬兩銀子全部存入阜康。
剛進北京,店還沒開就有這麼一個大頭進項,胡雪岩覺著這是個好兆頭。有了這六十多萬銀子,胡雪岩用不著從南邊帶過來錢就足以把分號先撐起來。
夏同善也存入了二十萬兩銀子,並鼓勵胡雪岩,囑咐他多多拜訪浙籍京官。胡雪岩也突發奇想,讓夥計買通了各家門房,把浙籍京官家中的妻妾、賬房、書辦等數一一統計下來,每人先開了一個二十兩的存折,挨家挨戶送了去。這樣一來,在京的浙江人馬上都知道了有一個叫胡雪岩的在京城開了家阜康分號。一有往來支借、彙兌等,自然馬上就想到了阜康。
另外一筆秘密款子,更是讓胡雪岩感到興奮。原來文煜和恭親王相處甚洽,二人在朝廷中一唱一和,從來都是聯合出手、共圖朝政的,所以二人無話不談。胡雪岩的阜康分號一開張,文煜就把這事說給了恭親王聽,至於胡雪岩的辦店原則,文煜更是推崇不止。兩人都覺著,胡雪岩是難得的有眼光的商人,更是難得的有持守的商人。至於胡雪岩堅持錢業中人隻管錢業,這一點讓文煜感到放心,也讓恭親王感到放心。文煜這樣為胡雪岩樹口碑,恭親王也毫無顧慮地把手頭的二十多萬兩閑款存入了阜康,不過百般叮囑胡雪岩,萬不可透露這錢是屬於恭親王的。
經過一年多的經營,胡雪岩開的錢莊銀號已遍及南北各主要城市。在杭州,除阜康錢莊外,另設阜康銀號;在上海,設阜康銀號,阜康雪記錢莊;在寧波,設通裕銀號,通裕錢莊;在福州設裕成銀號。鑒於蔣營官銀款彙兌之難,一俟武漢收複,他又在漢口設了乾裕銀號,加上北京的阜康雪記銀號,形成了一個以南方為主、輻射南北的錢業網絡。
涉險獻糧,情動左宗棠。
杭州去不了,胡雪岩茫然沒了方向。他派了跟隨的夥計到南岸探聽消息。
太平軍雖然攻占了杭州,但是錢塘江以南大部分地區仍在清軍手中。這裏的清軍數量雖小,但由於地勢複雜,太平軍一時也難以將其盡皆趕走。
湘軍的左宗棠部在贛西也已經站穩腳跟。杭州失陷,朝廷大為震驚,便五百裏加急,派了左宗棠為浙江巡撫,命他速由江西進軍浙江,剿平太平軍。
胡雪岩聽了消息,覺得這糧食既已運至浙境,斷無再回上海的道理,於是征得船主們的同意,繼續沿江向西航行。
太平軍見江西大批船隻,便放箭攔截。胡雪岩命洋槍隊一齊開火,登時太平軍倒下一片。太平軍全是大刀長矛,無法近身,隻好眼巴巴看著船隊迤邐而去。
首先接到他們的是蔣益澧的人馬。蔣是左宗棠入浙的先頭人馬,他見胡雪岩在這危急關頭,居然冒險運來這麼多軍械糧食,由不得又激動又佩服。
胡雪岩先向他自報家門道:“我是奉已故浙撫王有齡王大人之命前去采辦軍械與糧食的。還望蔣大人幫我先交了公差。”
這是要求見新巡撫的表示。蔣益澧對胡雪岩早有所聞,他明白左宗棠也早知道胡雪岩。不過左對胡的印象並不好。
首先是曾相對薛、何、王印象不佳。在餉銀押解一事上,雙方鬧得很不愉快。左宗棠還不同於曾相,一聽說薛、何、王不願直解,便嚷嚷道:“這分明是想搭著梯子往上爬嘛!”
其次是何桂清棄城逃跑一事。再加上早有人把消息報告給左宗棠,說胡雪岩在杭州城最危急的時候,把王有齡撇在城內,獨自一人去了上海。去上海幹什麼,報告消息的人也不甚了了。這一行徑,顯然與胡雪岩、王有齡之間的密切關係不太協調。給人的感覺,胡雪岩是個輕義重利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