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道:“好!我正缺一個得力之人去辦理這件事。聽你這麼一說,我也就不必費力去另外找人了。”
胡雪岩明白他是要委派自己管理這件事,忙欠身推辭道:“光墉不才,恐不能勝任此職。”
左宗棠擺了擺手道:“你也不必謙虛,我看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了。”
胡雪岩道:“承蒙左大人誇讚。為了杭州城裏的百姓,光墉也就不再推辭了。”
左宗棠道:“這就是了。剛才我聽你說杭州城內缺糧,我打算把你送來的二十船糧食撥出一部分,留給杭州城。”
胡雪岩道:“我替杭州城的鄉親們謝過您了!”
左宗棠道:“這也不必,本來這糧食就是你送來的。不過如此一來,軍中糧食就不足了。你是否能利用這段時間想一想辦法?”
胡雪岩道:“我可再回上海一趟,不過還希望左大人能派兵護送。”
“這個沒問題。不過,本巡撫現在還沒入浙,恐怕沒有太多的公款劃撥給你。”
胡雪岩道:“我從我的錢莊裏支出十萬兩銀子,就算光墉報效軍中的。”
左宗棠懷疑自己聽錯了:“報效?”
胡雪岩道:“對,報效。光墉願意拿出十萬銀兩,捐給軍中。”
左宗棠動情道:“胡兄,似此俠義之風,世上不聞久矣!來人啦,留胡大人用膳。”
獻計左宗棠。
留下來用飯,隻有對親近的同僚才會如此。胡雪岩心裏甚是感激,一麵又激出了好多想法。
更衣落座,左宗棠問起上海洋槍隊的事:“那洋人真的就那麼管用嗎?”
胡雪岩因為事先已經知道左宗棠對雇用洋槍隊有看法,所以回答起來就很小心。
“在上海附近管用,用在別處就不一定管用了。”
“為什麼在上海附近就管用?”
“上海離他們的租界很近,補給起來非常容易,他們自己對上海附近的地形又很熟悉。還有一點,‘長毛’對洋人心存顧慮,尤其是洋人的武器非常厲害。”
“這我明白,”左宗棠道,“胡林翼胡大人就曾經見識過洋槍洋炮。所以他對洋人感到非常憂慮。有一次他見到江上來來往往的洋人輪船,情急之下昏了過去。醒來後他對周圍人說:‘毀我中華者非“長毛”也,必洋人也!’”
“還有這種事?”胡雪岩從來沒聽說過,感到甚是驚訝。
“所以曾相和我對洋人都心存戒備,總不希望我大清被洋人所滅。”
這也就怪不得薛、何、王的奏折屢次被駁回來了,看來說話還得再小心才是。小心歸小心,也得委婉地讓他明白自己的想法。
“不過雇用洋槍隊,那洋人等於是買過來的利器,我們拿來可以無堅不摧,主動權是在我們手裏。”胡雪岩仔細分析道:“何況這洋人的軍法和我們不一樣,慢慢學過來了,也可再用來對付洋人。”
“主動權在我,這倒也有一些道理。”左宗棠道:“這洋人聽我們的話嗎?”
“洋人士兵,跟著船來中國的,大多也都是因為家境不好,為了找一條出路才跑出來的,所以他們都是隻認錢,不認人的。”
“這倒聽著新鮮。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胡雪岩笑了笑:“這次我這二十船糧食,也都是雇的洋槍隊護送的。而且我還有幾個通事朋友,他們和洋人打交道多了,洋人拿他們當朋友,就把這話給他們講了。”
左宗棠聽後,沉默了老半天,最後說:“要真是這樣,洋人倒也不是不可用。”
胡雪岩見他心思有些活動,便又說道:“其實依光墉之見,洋人是對我有利,還是對我有害,全在於我們自己。”
左宗棠有了興趣:“你倒講講你的道理。”
“要是把洋人當個爺一樣捧著,處處依著他、順著他,看他臉色行事,那他一定會拿架子。”
“你是說,洋人耍威風,是我們自己人慣出來的。”
“不錯。要是把他和一般人一樣看待,怎麼和一般人打交道,就怎麼和他打交道,情況就不一樣了。”
左宗棠夾了一筷菜送進口中,邊嚼邊說:“講下去,講下去。”
“洋人是來和中國人做生意的,生意人認錢不認人。隻要互相有利,他就會和你來往。可恨的是有些人見了洋人腿發軟,洋人才專揀了軟的地方捏。要是你該硬的地方硬,該協商的地方協商,他也會拿你當對手看,這是一層。還有一層,像洋槍隊,是我雇了你來給我幹活兒,你拿了錢,自然得聽我的。我讓你向東,你不得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