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別人的事就必須做到。
胡雪岩雖是商場中人,卻並非一個見利忘義之人,他時時注意維護自己在社交中的信義,從來不因為貪圖利益而背棄自己的諾言,他答應了別人的事,從不會反悔。
胡雪岩與王有齡、張胖子一道趕往上海,為海運局上一任留下的運糧問題費盡周折。經過一番努力,胡雪岩、張胖子與鬆江漕幫老大尤五達成協議,鬆江漕幫在上海的通裕米行為官府墊付十幾萬石大米,以解浙江海運局漕米難運之困。待浙江漕米運到上海,浙江海運局再以等量大米歸還鬆江漕幫。當時漕運改為海運,漕幫也遇到一些麻煩。漕幫外在力量雖然雄厚,根深蒂固,派頭、場地都過得去,但尤五作為龍頭老大,心中自有一本難念的經。整個漕幫自乾隆年間開始一直靠借債度日。當時漕幫有一批糧想賣掉換些現銀,讓幫中兄弟心裏有個安慰,但胡雪岩借米,還的仍然是米,不是現銀。時下漕幫資金周轉很緊張,但胡雪岩這位生客,又是師傅魏老太爺看重的人,實在不好意思說出自己的難處。
其實,胡雪岩也是預料到漕幫定有難處,心中盤算著,為人處世總要為別人設想,別人才會盡心幫你,於是誠懇地請尤五說出漕幫的難處,有事大家一起商量。見胡雪岩如此誠懇,尤五對胡雪岩有了一個較好的印象。於是他非常感激地答道:“爺叔,你老人家真是體諒!不過老頭子已經交代爺叔,您就不必操心了。今天頭一次見麵,還有張老板在這裏,先請寬飲一杯。明天我們照爺叔的吩咐去辦就是了。”胡雪岩對尤五的回答也十分滿意,心想正是因為自己的話“上路”才有這樣漂亮的答複。胡雪岩轉念一想,如果以為這樣事情就成功了,就隻能是這一次。所謂“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尤五說的這些話,自然迫於魏老太爺的麵子,既然說要幫他一定會算數。但自己既已知尤五有難處,視別人身處困境而不顧,豈不成了“半吊子”?交情到此為止,就沒有下次了,於是胡雪岩非常認真地說:“話不是這樣講!不然我於心不安,五哥!我再說一句,這件事要你們能做才做。要是有半點的勉強,我們寧願另想辦法。江湖上行走,不能做坑害好朋友的勾當。”
“爺叔這樣子說,我不講實話,就不是自己人了。”尤五終於將自己“當家人”的許多難處說了出來。幫裏的虧空急需彌補,倒還在其次。眼看漕米一改海運,使得江蘇漕幫的處境異常艱苦,無漕可運,收入大減,幫裏弟兄的生計需要維持,還要設法四處活動,撤消海運恢複河運,各處打點托情,哪裏不要大把銀子花出去?全靠這十幾萬石大米。由於借米給胡雪岩,不僅沒有現銀入賬,將來還的還是大米。雖說以後浙江海運局還米過來正值五六月份青黃不接之時,可以賺一筆差價。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與自己這方麵脫貨求現的宗旨完全不符。胡雪岩了解了尤五的實際困難,當即要求張胖子開一張十萬兩銀子的銀票,代表官府借十萬銀子給尤五暫度難關。當時由於漕運改海運,許多錢莊一窩蜂地去巴結沙船幫,不敢對漕幫放款,怕擔當不起風險。尤五一來怕失麵子,二來自己也想爭口氣,所以抱定“求人不如求己”的宗旨,不向錢莊借款,隻求盡早將那些大米脫貨求現。
見胡雪岩待人真誠、慷慨大方,當即借錢給漕幫救急。這樣一來,尤五釋然了,非常欣慰,向胡雪岩連連拱手稱謝:“好極了,好極了!這樣一做,麵麵俱到。說實在的,倒是爺叔幫我們的忙了。不然,我們這麼多米脫貨求現,一時還不太容易”。胡雪岩也相當高興,這件事做得實在太順利太完美了。當晚賓主雙方盡醉極歡。
第二天,胡雪岩將與尤老五商量好的事情向王有齡進行了詳細彙報。王有齡也覺得十分欣慰,事情辦得這麼順利倒真有點出乎意料。忽然見王有齡若有所思,兩眼望空,臉上的表情非常地奇怪,倒叫胡雪岩有些猜不透。一問才知王有齡忽然有了新的想法。原來王有齡推測糧價在青黃不接之時,再加上兵荒戰亂一定會猛漲,於是放低聲音對胡雪岩說:“我有個主意,你看行不行?與其叫別人賺,不如我們自己賺!與張胖子商量一下,借出一筆款子來,買了通裕的米先交兌。浙江的那批漕米,我們自己先暗中囤著,等價錢好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