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他自己的話說:“我是一雙空手起來的,到頭來仍舊一雙空手,不輸啥!不但不輸,吃過、喝過、闊過,都是賺頭。隻要我不死,照樣一雙空手再翻過來。”
這種眼光和心胸,在商人中有不少同其類者。與胡雪岩同期而稍後的徐潤,就是這樣一位經得起波折的人物。
徐潤以買辦起家。鹹豐到同治年間,洪楊變起,上海租界人口由500人猛增到14.2萬人,大量地主、富商逃離家鄉,躲入租界,使得投資房地產成為十分有利可圖的事業。
徐潤從同治三年(1863年)到光緒九年(1883年),陸續購置地皮6100多畝,其中建築地皮3200多畝,所建築的洋房、住宅、商店等,每年可收租金12萬餘兩,房地產價值總額達223萬餘兩。
也就是在1883年,和胡雪岩一樣,因為遇到中法戰爭,法國兵艦馳抵吳淞口,上海富戶紛紛提款離滬,全市錢莊信用崩潰。另一方麵,胡雪岩阜康錢莊倒閉,致使其他錢業同行也都資金周轉不靈,紛紛向徐潤逼債。
徐潤無奈,隻好將自己的產業賤價出售,抵償債務,一下子虧損了八九十萬兩。徐潤遇到了一生最慘重的經商失敗。
徐潤遭此變故,並不灰心,曾自書一副對聯解嘲:“放寬肚皮裝氣,咬定牙根吃虧”,仍在尋找機會東山再起。
光緒十六年(1890年)以後,徐潤變賣家中古董器玩、書籍字畫、先母遺物和夫人珠寶等,共得銀八九萬兩,繼續投資於房地產業,先後在上海和天津購地3000餘畝。1900年八國聯軍侵華,在天津新劃租界區,徐潤購得的房地產也被外國人占去,使他再次蒙受很大損失。
在房地產經營方麵,徐潤數次受挫,並不順利。但他不甘失敗,屢挫屢起,充分體現出一個大商人所具有的心理韌性。
胡雪岩和徐潤,同是近代著名的商人,在大變故、大挫折麵前,兩人的態度都很沉著。尤其是胡雪岩失敗的原因,一方麵是李鴻章為代表的官僚勢力不支持,拆後台;另一方麵則是為了保護傳統手工絲織業,為了蠶農的利益而和洋人鬥法。失敗後,胡雪岩態度光明磊落,欠誰的款還誰的錢,力所能及,決不拖欠,因而為時人稱道,被認為是“杭鐵頭”的典型代表。
這種心理素質,在大事的比照麵前,已經化為一種修養。它需要一個人長期的磨礪,才能真正獲得。
曾國藩在其家書中,自敘經曆,從中可以看出我們所說的心理素質和一個人所受磨礪的關係來:
“餘平生吃數大塹,而癸醜六月不與焉。第一壬辰年發佾生,學台懸牌,責其文理之淺。第二庚戍年上日講疏,內畫一圖甚陋,九卿中無人不冷笑而薄之。第三甲寅年嶽州、靖港敗後棲於高峰寺,為通省官紳所鄙夷。第四乙卯年九江敗後赧顏入江西,又參撫臬;丙辰被困南昌,官紳人人笑之。吃此四塹,無地自容。故近雖忝竊大名,而不敢自詡為有本領,不敢自以為是。俯畏人言,仰畏天命,皆從磨練後得來。”
胡雪岩處變不驚、遇喜不亂的心理素質,也正和曾國藩一樣,是從長期的經曆中積澱提升出來的。細考人的一生,真正的智力差別固然存在,而意誌的差別對一個人事業的成敗、為人形象的好壞所起的作用則更大。
邊打邊拉,營構洋場勢力。
胡雪岩借重的另一個勢力就是洋人。按胡雪岩自己的說法,他的成功得力於兩個局勢的大轉變。第一個是洪楊之亂,第二個是漕海禁大開。
兩者共同形成一個紛紛攘攘的亂世。而胡雪岩是典型的亂世英豪,善於應對亂世,把握方向,整頓秩序。
他對洋場的利用,也正得力於他這種能力。
在胡雪岩首次做絲繭生意時,就遇到了和洋人打交道的事情,並且遇見了洋買辦古應春,二人一見如故,相約要用好洋場勢力,做出一番市麵來。
胡雪岩在洋場勢力的確定,是他主管了左宗棠為西北平叛而特設的上海采運局。
上海采運局可管的事體甚多。牽涉和洋人打交道的,第一是籌借洋款,前後合計在一千六百萬兩以上;第二是購買輪船機器,用於由左宗棠一手建成的福州船政局;第三是購買各色最新的西式槍支彈藥和炮械。
由於左宗棠平叛心堅,對胡雪岩的作用看得很重,凡洋務方麵無不要胡雪岩出麵接洽。這樣一來,逐漸形成了胡雪岩的買辦壟斷地位。
洋人看到胡雪岩是大清疆臣左宗棠麵前的紅人,生意一做就是二十幾年,所以也就格外巴結。這也促成了胡雪岩在洋場勢力的形成。
勢力一旦形成,別人就不易進入。就像自然保護區一樣,在保護區內是保護的動物的天下,外類不得涉足。想涉入也是不大可能,因為洋人認準了胡雪岩,不大相信不相幹的來頭。所以江南製造總局曾有一位買辦,滿心歡喜地接了胡雪岩手中的一筆軍火生意,卻被洋人告之,槍支的底價早已開給了胡雪岩,不管誰來做都需要給胡雪岩留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