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1章 放寬肚皮裝氣,咬定牙根吃虧(2)(3 / 3)

因為是通向未知,所以就可能有機會、有厚利,不過同時也可能什麼也沒有,隻有無盡的災難。

藩司麟桂來向胡雪岩借貸的時候,胡雪岩就處在這樣一種狀況中:胡雪岩對麟桂所知甚少,他人很實,不過,正因為如此,他撈的錢也少,臨走還得靠借貸彌補虧空,而且一借就是兩萬兩銀子。人走了,力不及本省地麵,即便他給好處,也不知好處該從哪裏給起,況且胡雪岩剛剛開業,包括同業慶賀開業送來的“堆花”加起來也不過四萬現銀。

這裏邊也不純是商業利益,還有人情在,借走了款,將來不給倒還不至於;但是他要長期拖欠,依著胡雪岩的脾氣,真不能讓人跑到門下天天逼債。

為難,真的為難!

胡雪岩是心中暗暗叫苦,主意卻也慢慢在打。可以把王有齡赴任後的官款算進去,可以把私蓄算進去……看來,隻要保證期限,借去不會有妨。麟桂要的也隻是一時周轉,隻是他派來的人不夠精明,講出的話讓胡雪岩猜不出自己會冒多大風險。

對著風險,要的也就是一個“勇”字,解了麟桂的急,麟桂自然感激。不日即捎話過來,他到江蘇接任藩司,知恩圖報,答應各省解往江南大營的協餉由阜康到上海開分號妥為辦理。

就是說,不用墊本錢,隻為這二萬兩銀子的借款,阜康就可穩穩當當把分號開到上海!

這是胡雪岩生意發展史上頗為得意的一件事。借了這個機會,阜康在同治到光緒初年,成為全國規模最大的錢莊。

仁就是取舍。

仁是取舍,是有所為,有所不為。

一個初涉商場的人,手頭隻要有了一小筆錢,總免不了有不少旁逸之想。無非是想一樁生意勾出另一樁生意,相信自己會連環火爆。

其實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做了這一件,就沒有心思去顧另一件。不過人的貪欲確實無限,俗稱“人心不足蛇吞象”,也實屬正常。

成為一個合格的商人,需要時間磨練。到有一天他發現收發由心了,才證明他處理的生意範圍是適度的。

胡雪岩曾走過這麼一段路。

剛開錢莊時,他不免從各方麵考慮擴大自己的活動範圍。首先選定的就是到湖州做絲生意。

到上海聯絡生意時,他為軍火生意的厚利所吸引,周旋於洋場、官府和江湖勢力之間,一心要做成一筆大的軍火生意。

這一周旋,眼界可就開了。原來茶比絲還賺錢,桐油也是利潤不薄,至於上海租界內的地皮,已經有人開始大片購置。兵荒馬亂的,來逃難的人很多,要吃,有糧食生意;要玩,有戲園子……

胡雪岩有點兒樂陶陶,卻急壞了親朋好友。

“小爺叔,中國有句話,叫‘業精於勤,荒於嬉’。這個‘勤’字照我講,應該當作敬業的‘敬’;反過來,‘嬉’字不做懶惰解釋,要當作浮而不實的不敬來講。敬則專心致誌,自然精益求精。小爺叔,如果說你有失策之處,我直言相談,就是不專心。人的精力到底有限,你經手的事情到底太多了。眼前來看,好像麵麵俱到,未出紕漏,其實,是不是漏了許多好機會,誰也不得而知。”

收心的方法也不止一種。

首先,必須把自己的本業看好。胡雪岩的本業就是錢莊,熟門熟路,錢莊經營好了,才好說分身去幹別的。然後是典當和藥店。這兩樣事業,一時都無利可圖,完全是為了公益。開典當是為了窮人,開藥店則利人又利己。

其次,讓別人來照應,自己隻需要在邊上指點一下。或者像藥店,隻要選拔好了檔手,規定了宗旨,立下了規矩,大可隻建設不問事,讓它自己發展。

這就需要用人。用人得法,生意照樣可以繁盛興隆地多麵鋪開。不過,自己要退到後邊來,不管那麼多瑣碎的事。

白圭講仁“以取予”,強調了商人做事時的能力限度和麵對這種情況時的基本態度。認識到限度是智的表現,好比蘇格拉底所說的“認識你自己”是智的表現。自稱無所不知的人未免自大,所以不智。高人要麵對的是實際的功利,無所不知的態度在商業實踐中隻能吃癟。所以有取予,知不足,隻有明智商人才能做到。

麵對這種限度而定取舍,是仁的表現。好多時候,舍棄和退卻頗不容易。尤其是在中國,人人把麵子看得十分重要,一牽涉到麵子問題,就寧可自己吃大虧也不願退卻。所謂“死要麵子活受罪”,一旦變成具體的商事活動,吃虧的隻能是死要麵子的這一方。

所以,簡單的一個“仁”字,並不容易做到。胡雪岩晚年時期,輔佐的左宗棠成了疆土重臣,自己的“財神”聲名也廣揚在外了,便覺得台麵上總要得體,和自己的聲望地位相稱。老母親的六十大壽要做,七十大壽還要做。不但要做,而且還要做得隆重熱烈,讓人知道胡雪岩在台麵上風光依舊,得寵依舊,生意上興隆依舊。這就是所謂的“尾大不掉”。商人的四德,智勇仁強,到這時恐怕隻剩了“強”。強撐著,虛好看,卻無果敢之心有取有舍,不蔓不枝了。

強就是有所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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