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走著,書讀著,我沒有太沉淪,可我走的路卻不是陽光大道。想著讀羅曼·羅蘭的《約翰·克利斯朵夫》,想著讀司湯達的《紅與黑》,讀雨果的《九三年》,讀《悲慘世界》《巴黎聖母院》,讀列夫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複活》《安娜·卡列尼娜》,也想著讀《紅樓夢》《三國演義》《西遊記》《水滸傳》,讀《高山下的花環》《冬天裏的春天》《沉重的翅膀》,也想著讀路遙的《平凡的世界》,讀賈平凹的《月跡》《廢都》《浮躁》,還有別一樣的《商州係列》,讀餘秋雨、周國平、王小波的書,讀阿來的《塵埃落定》《天火》,讀劉亮程描繪的久違的心靈世界,一路走來,一路讀著,拉拉落落地讀著,我沒個定向,暢想讀書的快樂,我確實是個快樂的讀書人,自由而隨意,隻是享受著像柳宗元在《晨詣超師院讀禪經》中說到的“淡然離言說,悟悅心自足”。可我從書中獲得了多大的力量?從小灌輸而進入腦髓的單一的平麵的思維,從小見證的“高帽牛鬼蛇神”,特殊年代轉徙各地的特殊生活拒絕著思想,懷疑而懷疑,使我變得沒有力量,書引領我,卻又讓我在太陽底下最光輝的事業中左右搖擺,隻是沉浸於自圈的讀書快樂中,難走陽光大道。現在想來,我一直是迷迷糊糊的,方向不明的,雖然自感有一個充實的靈魂。直到讀到2005年1月6日《中國教育報·讀書周刊》報道的2004年十大讀書人物的事跡後,我才真正受到觸動直至震動:我是個不會讀書的中學語文教師,因為我忘了讀書是項修煉,讀書更要結合工作自覺放光的基本道理,人在世上就是要為人服務的,作為教師,就是要為教育服務,我沒個定向,我為教育服務做得很不好,我難以把握教育的本質和規律,我服從於事務,服從於人情,難以超拔,小小的語文教師,能作多大的貢獻?我是農夫,我怎麼會不是囿於菜園的農夫呢?甚至比農夫還不如!
《讀書周刊》2004年評出的十大讀書人物,確實個個是人物,他們是我心目中最貼近我工作的讀書人物。方助生是其中讓我感動的人物之一,他是處在教育最底層從事繁重工作的第一線老師,條件比我差多了,卻堅持著讀書,堅持著思索,堅持著寫作,他單薄、瘦弱,年屆不惑,生活在極其貧瘠的地方,而他寫出的文字卻常常湧現出許多青年人都望塵莫及的激情和銳氣,顯得豐富而極具張力,傳達出許多學者都汗顏不已的深沉和責任感。讀著那些透露著理想神采的文字,讓我感受到他的教師生活別樣的富麗和堂皇!他比我年少,卻比我長進,我現在有了很強的羞愧感,讀書要有責任意識,讀書要結合工作放光,書蟲書奴是可憐的,最終也是痛苦的,就像我現在那樣矛盾與痛苦。蕭伯納說:“一個人感到羞愧的事越多,他就越高尚。”我不高尚,但我心中還有高尚,我隻能自我安慰。
方助生說:“作為讀者,教師既不可能指望權威,更不可能幻想逃避。他必須獨立思考、獨立創造並且獨立承擔風險!因此,唯一真正可行而且真正可靠的合作,其實就是和書本的合作。”
讀書,與書本的合作讓方助生有了自己的別樣世界,是“和書本的合作”讓方助生在內地那個牆皮斑駁、空間狹小的資源貧乏的環境裏卻依然保持了無窮的力量,是和書合作,讓方助生有了別樣的溫馨的情懷!方助生映出了我人生的蒼白無力和不思進取,我的讀書隻是一種逃避,可能是一種逃避現實的逃避!
書的世界精彩,讀書的情懷暖人,可我還未走上讀書、思想、研究、創新之路,我隻是個不成熟的讀書人,是跪著讀書的不成熟的讀書人。
竇桂梅,是教育界最為熱烈追逐的“星”,她也是十大讀書人物。她感歎:“讀書,使精神高貴而豐富,亦使生命深刻而闊遠。讀書,讓我們在有限的從教時間內,實現自身的無限。因而,讀書,是我心靈的振翅;讀書,是我的精神呼吸。然而讀書更需要凝神靜氣,沉思默想,反觀回味——可是,誰能保證我閱讀的時段?誰給我飛舉的空間?”這哪裏是感歎,這分明是責問,“讀書更需要凝神靜氣,沉思默想,反觀回味”我做到了嗎?我有她這樣的讀書精神嗎?閱讀的時段,飛舉的空間,我有,卻沒能把握,沉溺於讀書之中而不清醒不自拔。
韓軍說,教育的至高境界,是通過知識,給學生熏染一種人生情懷,一種麵對世界的人生氣度。我們自己讀書,不也是自己教育自己嗎?若不能體悟“讀書”的至高境界,就不易懂得“教書”的至高境界。氣度和情懷,我也想,卻目標不明,誌向不堅,他們所想,說真的,我也有,他們所做,我也曾做,可我沒一以貫之,堅持再堅持,我枉做讀書人,枉做堅定的讀書人,在好多事情上,我就缺少那一份追求中的堅持。
2005年注定是我痛苦的一年,但又注定是我最快樂的一年。因為我想到的是羅丹的《思想者》,想到的是珍珠的形成,是百煉成鋼。我一直在讀著書,暢遊在自己隨意圈定的書的海洋裏,我保有一份自己認定的溫馨的讀書情懷,可回想自己的讀書生活,我的讀書生活是低層次的,那份情懷隻是對自己而言是溫馨的,現在用思想的光輝一照耀,我的精神家園裏有許許多多的錯誤、疏漏、粗糙之處。好在謝冕有話說:“人們可以嘲笑一切,但是切不可嘲笑崇高和神聖,莊嚴和使命,以及與此相關的祈求,切不可嘲笑這一點可憐巴巴的烏托邦的撫慰。”“切不可嘲笑”“可憐巴巴的烏托邦的撫慰”,雖可憐巴巴的,也不必自卑,因而我在小標題裏寫上“暢想在書的海洋,保有一份溫馨的讀書情懷”,因為我想有那一份讀書情懷的撫慰,我想提升自己的讀書境界,另外,還因為我找到了最佳的讀書成長結合點,我明確了我的讀書方向。
讀書帶著思考的精神,提升生命的高度“以‘書城’為樂土,以‘書房’為美廬,以‘書櫥’為肺腑,以‘書香’為美食,以‘書淫’為快樂,以培養‘讀書種子’為己任”的清華大學附中教師趙謙翔,被評為十大讀書人物,也是情理中的事,之前,我向全組教師介紹過他的課題,並向全組分發過他的《研究性教學從“我”做起》;說“倘若自己的靈魂熄滅了火焰,我們用什麼來點燃孩子們的心靈呢?”說“書是愛人,是我們一生的伴侶,你能找出任何理由,說沒有時間陪伴她嗎?”的張俊秋,在平凡的崗位上,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承擔著中國最基礎教育擔子的責任,讀書思考,自覺地具有“承擔著中國最基礎教育的擔子”的“中國”意識,提升了張俊秋作為教師生命的高度。
回想2004年12月28日,寧波下起紛飛的大雪,全市初高中語文教研組組長聚集一堂,開展“閱讀與教師專業成長”論壇,就我所知,這是寧波語文教育有史以來的第一次,我對閱讀與教師專業成長有所思考,卻還沒能把它與自己緊密地聯係起來,語文教師該怎樣讀書呢?也曾聽過專家名師們的報告,意識到語文教師要讀書,也僅僅意識到那一點,有時還想自己就是一個愛讀書的語文教師,關鍵的進修學習一次也沒落下,有新的學習機會也絕不想放過,每次出差在外,隻要有機會,就要到書店走一走看一看,一定帶一兩本書回來,讀書還是問題嗎?可實際上卻恰恰在這裏出了問題!十大讀書人物胡修江在獲獎致辭《“門”與閱讀形態》中說到的話,給了我當頭一棒:“‘門許我們追求,表示欲望’(錢鍾書語),欲望的終極則是什麼呢?是夏日虛閑、高臥南窗的瀟灑,還是入得廟堂、憂君念民的感喟,抑或魔蠍纏身、欲罷不能的圈套?一切似乎都是未知,那是自由閱讀者的自覺選擇,最後走到哪一扇門中,是打開美與善的伊甸園,還是揭開潘多拉的盒子,就看閱讀者的一種造化或者一種境界修養了。作為教師,我們的任務就是做好門的‘守望者’!”是造化,還是境界修養,對我來說,這裏是境界與修養的問題,原來的我是這樣的沒境界,少修養,那怎麼能做好讀書之門的“守望者”呢?胡修江又說:“教師的閱讀是讓學生飛翔的第一步,也是使一枝梅花變成‘一枝春天’的魔法石。作為文本的詮釋者,教師的閱讀量與閱讀率決定了課堂上每一句話的分量,也決定著學生人生每一步腳印的深淺,延伸的閱讀化成教師的修養與感悟,也增強了詮釋者的詮釋能力,詮釋最後化成涓涓細流流進學生的心田,溫馨而堅忍。”他又說,“從傳授者的角度來說,教師還要是一個導演,把門內的風景通過自己的編導展示給門外的學生,催生好奇與欲望,然後,你站在門邊,向學生伸出手來:‘歡迎光臨’;從藝術家的角度來說,教師也是風景的設計與營構者,拿起得心應手的筆,豎起人生思想的旗,獵獵飄揚在理想主義的時空,學生高擎著這麵大旗,就獲得了前進的勇氣和力量,無論進入哪一扇大門,都能做出自己的善惡取舍。”人都差不多,我一直這樣認為,其實不然,這“差不多”裏,有天壤之別!胡修江的話,胡修江的讀書展示出來的成績和力量不也是一麵清晰的鏡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