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4章 春夏之歌(2 / 2)

森林是在期待夏日雷聲閃電中的急風暴雨嗎?

很少有唱歌的鳥了,蟬與螽斯除外。

但,夏日無歌時你聽見的森林的聲音,卻是本真的森林的聲音,那是因為葉子之間的相互擦動,不同種類的樹的葉子便發出不同的聲音,“刷刷”之聲的是鬆針,“颯颯”作響的是榆樹。關於諸如此類的聲音不少詩人寫過,流傳最久的大概是二千年前羅馬詩人弗吉爾的“風中的簧片”之喻。

每一種樹葉在森林的小風中都有自己的動作,那是極富生命靈性的小動作,在這真正堪稱其大無比的森林之葉動作之間,找出細微差別的,也就找到了每一片葉子進而也就是每一種樹的個性,包括樹葉的形狀、生長於枝條的方式,葉梗、枝條本身的柔韌度及其長相。

你看白楊的葉梗稍顯扁平,它的絕技是如帆一樣能捕捉最微弱的風,從而使顫動的葉片如蝴蝶扇動翅膀;櫟樹的葉梗富有彈性,它的葉子是在上下跳動之間展開姿態的;柳枝是一根鞭,柔軟而韌長,來回的擺晃使柳葉如同坐在秋千上一般;銀杏的葉片似隨風搖曳的扇子;鵝掌楸葉會使人想起古舊的馬褂;玉蘭樹葉厚實清爽似嬰兒的小手;荷葉則是碧波仙子舉起的一個藍色托盤……植物的葉子一般都由葉片、葉柄、托葉三部分組成,但自然界從來就不是一刀切的,它隻是充滿了偶然、奇特與個性,這種現象使尋找大自然規律的人十分惱火,渺小的人群之中絕對不乏聰穎的天才,但即便是這些天才,也萬萬不可以為大自然的奧秘,是可以用規律來框架的。比如我們熟悉的丁香,那是無托葉的;萵苣,你一定吃過吧?它沒有葉柄;台灣相思樹則沒有葉片。另外一種情況是環境對葉片的生存方式的改變,我在小時候常常驚訝於路邊豌豆的一部分小葉能長成彈簧一般的卷須,應該說這是為了攀援的無可奈何的權宜之變;我在騰格裏、毛烏素沙漠中見到的沙生植物,極大部分的葉子都成為針刺狀,此種收縮和變形隻為了減少水分的蒸發;生活在水裏或水邊的植物葉子成帶狀,以減少水流的阻力。

或者我們可以這樣說,因為葉子的繁茂,夏日森林便成了昆蟲的節日。誰也難以統計盛夏時森林昆蟲種類之多、之眾,但有一個數據說,森林裏楦物組織的每1平方英寸即6平方厘米,都很少能逃脫昆蟲的侵擾,它們蠶食樹葉的邊緣,或者吮吸根幹的汁液,甚至還能在葉片的細小的細胞間開鑿通道。很難就森林對這些昆蟲的行為作出感情判斷,既非簡單的愛也不是簡單的恨或者不愛,可以肯定的隻是在所有森林生物之間的一種相瓦依存的關係,有時卻以相互為敵的方式出現。你肯定知道,夏夭吃樹葉的小毛蟲到明春會變成各種花蝴蝶,不知是為了彌補去年夏天所吃的樹葉呢,還是為了今夏接著吃?總之春天是林中蝴蝶繁忙地傳播花粉的季節。

森林裏各種生物之間的吃與被吃,都有奧秘在。

夏之末,森林中的樹上很少能找到完整的樹葉,但也很少有被吃得一幹二淨的,更多的是如被暴風雨撕破的小旗,在風雨過後無言地訴說風雨。

蟬要唱到秋末,那也是它的生命之末。

螽斯偽裝得酷如一片樹葉,它的翅膀卻會拉出一種琴聲。螽斯專家告訴我,整整一個夏天,一隻螽斯翅鞘上的翅脈同翅脊相擦達三千萬次到五千萬次。相擦時發出的聲音便是大森林裏獨特而聞名的螽斯旋律。一個仍然有爭議的話題,中西弦樂比如二胡、小提琴的發明與製作,是不是由螽斯所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