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這些生物都會死亡,死亡便意味著把物質歸還給森林中的土壤,放出養料,結束自己的循環。但,這絲毫也不影響整個森林的生命之網的運作。當綠色植物通過根將養料和水分吸收,又循環、再循環便周而複始地進行著。
也許我們再也不能小看那些名不見經傳的細菌與真菌,它們是勤勤懇懇的分解者。正是它們,把枯枝爛葉、動物的殘體和排泄物腐爛分解,變為無機物質,再還原給綠色植物吸收利用。
由此可知,森林生命的網絡,是通過生產者、消費者、分解者不知疲倦的工作和協調,而始終生機勃勃的。森林中的一切生命活動都是創造性的,它使有生命的生物群體和無生命的環境之間,各種生物種群之間緊密聯係,成為不可分割的一個整體,並且有了完全屬於自己的循環不息的能量轉化和物質交換的獨立係統。
這個森林生命之網,確切地說即是世界陸地最大的生態係統一一森林生態係統。
使森林生命之網能久葆青春的,是這個網絡中的一切生命的平衡,也就是說從每一種生物而言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1994年9月,我去銀川時適逢銀川大地上剛剛砍伐下四千萬株樹木。這個使我震驚的數字,是因為天牛的肆虐,在使用了各種藥物、人工防治手段均告無效之後,不得不砍樹一把火燒掉,為了殺死可怕的天牛同時也不得不自己毀林伐木!
十年前去過銀川的人都說,那裏的楊樹真高,那裏的天空真藍,人稱塞外江南。整個寧夏的大部分農田都在以高高的白楊為主體的防護林帶的嗬護之下,才有“天下黃河富寧夏”之說。我第一次踏訪銀川平原,為平原上古老的秦渠、漢渠、唐徠渠以及1949年以後新開的西幹渠、東幹渠所組成的灌溉網讚歎不已。最古老與最現代的人的創造與智慧並存著,這創造與智慧的基點都是勞作、艱辛的勞作。使這樣一些創造延續下來的,則除了勞作還有一種精神。一條古渠道需要世世代代的農人的維修、疏浚或者拓寬,中間一旦斷裂便蕩然無存。黃河也真奇怪,驚濤駭浪奪路出峽來到銀川平原後居然出奇地溫順,水波不驚,緩緩流去;有的便分流進了古渠道、新渠道,於是銀川有大米有土豆有枸杞,這片土地才能因為可以溫飽而得以保存至今。寧夏的古籍記載了這一切。還有傳說,大禹治水鑿開青銅峽之後在銀川平原開鑿了第一條灌渠。而《穆天子傳》中的君王即西周第五代君主周穆王,是經過寧夏南部山區,坐八駿之車西行,率六師之眾,跋涉幾百天,夜宿昆侖之側,赤水之陽,北登蔥嶺之顛,看到赤豹、白熊,於群玉之山采玉無數,並與西王母會見於瑤池……寧夏是既有曆史又有文化的一塊土地,可惜現在四千萬株樹木毀於一旦了。
我在砍伐之後的樹根邊上徘徊許久不忍離去,我看見空空蕩蕩的農田裏是正等收割的水稻,可是西部特有的護衛於農田之間的防護林幾乎全部倒下了。我知道這溫馨而相對平靜的秋日之後便是冬日,寧夏的冬天原本是踩著厚厚的鑽天楊的落葉來臨的,而一旦春日風也驟起沙也活躍的時節,防護林已經枝葉繁茂了,它足可以讓風沙望而卻步。但,如今,銀川南部地區差不多是無遮無蔽的了,誰阻擋風沙呢?
撕碎寧夏防護林網絡的,隻是小小的天牛。
正好十年前,1984年,寧夏發現天牛。這種小小的蟲子不是吃樹葉而是打洞鑽心到樹木的深處啃噬,這是較之別的森林害蟲的最厲害之處。一棵已經成年的挺拔的鑽天楊隻要有20個蟲口就必死無疑。咬死一棵樹之後,天牛便飛到另一棵樹上再打洞鑽心。一般來說天牛的飛行距離可遠至40米。天牛最愛吃楊樹,柳樹、榆樹次之,以白楊為主體的樹種單一的防護林,是天牛為害最烈的所在,可是在混交林裏卻難以成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