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第五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棄。
桔梗。鳶尾。金魚草。合歡。他一張張照片看去,卻找不到了,找不到熟悉的感覺,那種看到照片手握相機便能感受到靈感在湧動的感覺,就連衝洗照片時的得心應手都消失殆盡,生澀笨拙讓他自己都不忍再繼續。看著牆上曾經的照片,卻隻能頹然無力雙手顫抖,找不到了,自己的夢想,自己的未來,自己最為依賴的攝影靈感,正在一點點地,從指尖流去。
他呆滯著坐在沙發上很久,然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隨手抄起一件外套衝了出去。
三浦春馬坐在店門口的石階上,回頭看到紅裙少女坐在電話旁,聽筒已經被握在手裏良久,而她一直帶著微微的笑意,他猛地站起來,從忽那手裏奪過電話:“你笑,你笑什麼?!”少女垂下目光。他看不懂她笑於何處為何笑,那一瞬間眼前的她已不是他認識的她。
“汐裏……”他輕輕把聽筒掛了回去,輕輕把少女擁在懷裏。她的身體也是那樣冰涼,好像沁透了所有初春的晨露,帶著濃濃的寒意,那寒意透過他的手心一點一點地滲入他的身體。他不再是溫暖的三浦春馬。他突然想到佐藤健,想到他的那個擁抱,同是擁抱,為什麼一個讓他依舊溫暖甚至於更溫暖,另一個卻讓他寒心徹骨。
他拾起飄落在地板上的照片:“你不願解釋?”
忽那沒有說話。抬起頭的時候,她盯著門外的那個身影,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佐藤健的深藍色襯衫像桔梗的顏色。他一言不發,嘴角繃緊,他沒有看三浦春馬,他第一次沒有看他,而是徑直穿越花朵的海洋,走到了忽那汐裏的麵前,不由分說地抓起她纖細的手腕,不顧她驚懼的表情,湊到了她的麵前五寸距離。
“說,那個相機在哪裏買的,告訴我,告訴我啊!”
“佐藤君……”
他抓著忽那的手突然頓了一下,卻更緊地攥緊。少女隻是蹙緊了眉,一聲不吭,把一切疼痛都揉成了眉頭的痕跡。她忍不住,突然冷笑了一聲,忍不住,她說:“你輸了,你賭輸了。”她帶著不可一世的笑意站了起來,笑得如同一個女瘋子無法抑製。她猛地甩開佐藤的手,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了深紫色的淤傷,她一步步逼近攝影師。她仿佛刀一般鋒利的目光一下一下地剜下佐藤的從容。“佐藤健,你輸了,是你先認出了我,是你先認識了我,是你先來結識我。你輸了,佐藤健……三年,我以為你可以堅持更久的,沒想到三年就讓你屈服了就讓你忍不住了?”
“汐裏……”深藍少年沒有再像前幾日般禮貌客氣地喚她的姓氏,而是選擇了與三浦一模一樣的稱呼。他摘下黑框眼鏡,輕咬著鏡架,每當他焦慮的時候他便會這麼做,好像從那上麵能獲得平靜的源泉。可是現在不行,他控製不了自己,他無法平靜,心髒裏好像有一個瘋狂的魔鬼在肆意侵略他的每一寸領地,讓他一步步淪陷在瘋狂的漩渦裏。
“佐藤君,汐裏,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三浦春馬話音未落,就看到佐藤猛地把眼鏡摔到了地上。他想要踩碎它,踩碎給予他清晰視線的它。三浦衝上前把佐藤從眼鏡的廢墟旁拉了回來,臂彎裏的少年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力氣,他為什麼會失去理智,那個理智冷靜淡定成熟總是把略帶冰冷卻溫柔的笑容掛在嘴邊的佐藤君為什麼會變成如此。他緊緊錮住佐藤健,他曾經陷入佐藤健的懷抱裏,可是當佐藤健在他的懷裏瘋狂掙紮時,那一刻他突然發現自己沒辦法離開佐藤健了,隻是一瞬間萌發的念想,他離不開了。
明明隻有一個月的交情,明明他其實並不知道佐藤健到底是怎樣的人,他知道的佐藤健隻是一個攝影師,一個總是沉穩安靜的人,一個會靜靜地注視著自己的人,一個會在自己深愛的領域裏馳騁的人。其餘,他一無所知。可是就是離不開了,也不知道離不開他什麼,隻是當自己被他擁在懷裏,當自己緊緊攬住他時,他深刻地感受到一種命中注定的刻骨感,他們的命運是連在一起的,他們再也無法離開對方。他用一個月——不,一秒鍾就清清楚楚地明白,就決定,他再也離不開他了。
忽那汐裏靜靜地看著麵前的兩個男生,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明白的那一瞬間她忍不住想哭,可是淚水卻流不出來。哭不出來,她便隻能笑,她彎了彎嘴角,隻覺嘴角僵硬。明明自己曾經與三浦春馬相愛,但是在這一刻她知道,他們都互相拋棄了對方。至少,她拋棄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