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蓮是巴興的婆姨,巴興是林園子鄉的副書記。
雪蓮和巴興曾經是省檔案學校的同學,在校時兩人都喜好寫詩,經常在一起引經據典切磋詩藝,既探討李白杜甫白居易,也探討普希金拜倫馬雅可夫斯基,《詩經》、楚辭、樂府、民歌荷馬史詩《浮士德》、但丁《神曲》等等,都在他們的評說之列,高談闊論咬文嚼字,古今中外地細品神聊,午間小憩、周末大休,花園裏、柳蔭下,促膝一談常常忘記了時日,久而久之雙雙涉足愛河便不在話下。
雪蓮經常穿一套純白色運動裝,高挑個兒配上鬆鬆垮垮的衣服,更添了幾分靈秀嫵媚,平日裏柳眉微皺輕言淡語,香肌傲骨一塵不染,清高得乍一見不由你斂聲注目,生怕妨礙了什麼似的。巴興則永遠是潔發淨麵雙目炯炯,西裝革履筆直挺括,站有站姿坐有坐相,魁偉得無可挑剔,且老洋溢著一臉自信的微笑,談吐風趣舉止文雅,整個兒一個“派”,伴在雪蓮身邊儼然一位天然的守護神,真個是天造地設人見人愛!
畢業後雪蓮對號入座進了縣檔案館,巴興則因其文字功夫分配到縣政府辦公室幹筆頭子活。立業,成家,生子,按部就班水到渠成,雖則偶有鍋碗瓢盆的碰撞柴米油鹽的煩擾,卻僅僅兩句高言一副惱臉頂多再有雪蓮的幾滴眼淚而已,小夫妻沒有隔夜仇,過不了一天半晌依然是親親熱熱恩恩愛愛,依然是出雙入對形影相隨,男瀟灑女窈窕別人豔羨自個兒可心。女人家感情外露,難怪雪蓮不止一次對巴興說,跟你在一起永遠是春天。
巴興提升林園子鄉副書記的事剛上過常委會便被消息靈通人士透露了出來。雪蓮乍一聽到蠍子蜇了一般火燒火燎的,一個電話把丈夫叫回家,頭抵在他的懷裏哭了個昏天黑地,把個巴興哭得心慌意亂心焦毛躁,直想送一紙辭呈了事。可想歸想、做歸做,幹公事吃皇糧身不由己,巴興不得不如期赴任。
雪蓮原打算送丈夫去,及至車停門外司機都幫著裝行李了,她卻左一把右一把地怎麼也控製不住自己一股勁兒往外流的眼淚,因而硬是沒有去成。北京吉普一溜煙跑了,她衝出家門下意識地攆了一陣,眼看著車屁股在自己的視線裏消失了,便無望地轉身返回,這才發現了寫字桌上丈夫留下的字條:
城闕輔三秦,風煙望五津。
與君離別意,同是宦遊人。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無為在歧路,兒女淚沾巾。
——摘王子安詩與蓮共勉。
借古人之情懷,釋別離之情結。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