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淩雪閣的時候,外麵的夜色已經很濃重。風不大,卻帶著刺骨的寒意。衣衫單薄的柳色卻並沒有覺得冷,隻是快步跟上了蕭湛的腳步。
蕭湛隻帶了一個宮人掌燈,穿過了大半個離宮,才在一處破敗的宮殿前停下。門外並沒有侍衛把守,卻能讓人感到強烈的殺氣。
破敗的匾額上,字跡已經不太清晰。門被人推開,發出“吱呀”的一聲,好像隨時都會掉下來似的。殿前也連隻燈籠都沒有,可見這宮殿荒涼到什麼程度。
兩人繞過院子裏高高的雜草,才來到殿前,宮殿的窗紙已經破爛不堪。她隨著蕭湛走了進去,那個太監則留在外麵,並為兩人關了門。
這個宮殿很大,裏麵卻隻點了一隻昏暗的油燈,破舊的桌椅上布滿了厚厚的灰塵,蜘蛛網結的到處都是。
柳色的目光在殿內環繞了一圈,然後掃到了油燈旁的人影上。
“啊!”柳色嚇得大叫了出來,她沒有想到這樣寂靜的環境裏還有人。
細看之下才發現,那是一個男子的身影,他的四肢被粗重的鐵鏈困在殿內的柱子上,肩側的琵琶骨上泛著冰冷的白光。
她走近了才看清楚,那是兩把尖刀,而且已經將肩骨穿透,昏暗的光線下甚至隱約可見泛起的白骨和腐肉。
他身上穿的應該是一件紫色的錦衣,但是因為沾染的血跡太多,而讓人分辨不出原來的顏色。
“蕭傾城?”她試探地叫著,並伸出顫抖的手來,撩開了他遮住麵容的發絲。
真的是他!
此時的蕭傾城臉色灰白,鳳眸緊閉著,劍眉緊緊擰在了一起,幹裂的薄唇一角還凝著幹澀的血線。鼻翼間的呼吸氣若遊絲,像是失去了知覺一般。
“蕭傾城。”她素白的手指輕撫上他的冰涼的麵容,淚水不知不覺已模糊了視線。
“柳夫人,你這樣溫柔是叫不醒王兄的。”蕭湛走上前來,伸手輕捏著穿透琵琶骨的刀背,用力的壓了一下。
刀刃磨骨的聲響讓人悚然,鮮血在瞬間如柱般順著刀身流下來。
蕭傾城麵容猛地一陣扭曲,身子不受控製般的輕顫著,連帶著鎖住四肢的鐵鏈發出一陣聲響,那聲音在寂靜的殿裏分外刺耳。
“不。”柳色心頭大痛,用力的推開了蕭湛,轉回頭來,卻不忍再看蕭傾城一眼。
在她在眼中,蕭傾城何曾如此淒慘過。他的身姿總是偉岸如山,那雙冰寒的鳳眸浩瀚如海,他的身上永遠都帶著自負,與睥睨天下的姿態。
他一直是那樣高高在上的主宰,一直是的,即便是身中脂紅的毒,即便是被迫讓位,他都可以從容鎮定,傲然於世。
可是這樣的男人,竟然因為自己失了王位,失了天下,失了尊嚴,落到這般任人淩辱的地步。
痛還是讓蕭傾城清醒了過來,身上濕粘的一片,已經分不清是血液還是冷汗。他吃力的掀了掀眼皮,以為是蕭湛又來了,卻在看到對上柳色的眸子時怔住了。
柳色不敢看他的眼睛,將眸子低垂下去。貝齒緊咬著下唇,努力不讓自己低泣出聲。
“王兄,看我待你多好啊,今天可是將你最想見的人都帶來了。”蕭湛嘲弄的聲音回響在殿裏。
蕭傾城終於回神,幹裂的薄唇扯出一抹冷笑來。可是聲音卻很沙啞,破敗得甚至讓人分辯不清:“你又想幹什麼?”
蕭湛笑:“我想做什麼,王兄不是很清楚的嗎?”
他的目的一直明確,那就是得到蕭傾城手裏的凰簪。隻有這樣,他才能讓朝晨甘心回到西嶽,他才能安心的坐上離王的大位。
“你以為我還會為了一個背叛自己的女人而妥協嗎?”蕭傾城雖然此時狼狽,眼中卻的神色卻依然暗沉的讓人看不透。
柳色的身子一震,臉色變得慘白一片。明明知道蕭傾城說的是事實,但是聽到背叛兩個字,她的心總會覺得一陣揪痛。
“那我們就賭一賭吧,看看王兄對你這個曾經愛若性命的女人是不是真的能如此狠心。”蕭湛麵色篤定,似是料定蕭傾城會舍不得,也或許隻是試探……
蕭傾城將視線調向柳色,那眸子中早已結成了冰:“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比性命要重要的多。”
愛若性命?可是此時此刻,在他眼裏性命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被她糟蹋的情義,還有他的心……
柳色抬起慘然的臉看向蕭傾城,唇角勾起一抹苦澀。她好像有些明白蕭湛是想從蕭傾城手裏得到什麼了。
是的,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會性命重要的多,比如眼前這個男人的尊嚴、他的驕傲、還有天下黎民,還有…她不敢想下去,或者那個答案會讓自己更加不堪,但是她至今仍不能麵對。
所以,她隻是對著蕭傾城笑了一笑,帶著一抹自嘲意味。很奇怪,自己這個時候居然能懂得他了。若是擱在過去,她隻怕隻會看到他的冷酷無情吧。
這時蕭湛卻走上前來,一把拽過柳色的胳膊,將她的臉拉近到蕭傾城的麵前,
“王兄,柳夫人來之前可是飲了秦門的”銷魂散“,與酒一起喝的。別怪我沒提醒你。”蕭湛的目光緊緊地盯著蕭傾城,不肯放過他臉上的每一個變化。
蕭傾城眸色一凝,看著蕭湛的目光變得狠厲非常,咬牙道:“蕭湛,你不要再枉費心機了,凰簪我是不會交給你的。”
柳色側過頭來看著蕭湛,她不知道所謂銷魂散是什麼,但是她可以斷定與自己喝的那杯酒有關,原來真的不是想要她的命那麼簡單,原來目的還是牽製蕭傾城的。
“聽秦毅說,銷魂散混合著醇香的青花酒,饒是最鋼硬的男人都可以變得嫵媚妖繞,何況柳夫人這麼嬌媚的美人呢?”蕭湛邪笑著,食指在柳色細嫩的頰邊徘徊。
柳色隻覺得一陣惡心從胸腔裏湧上來,用力揮開了他的手。蕭湛也趁機放開了她,連強拽著她胳膊的那隻手也放開了。柳色的身子一時失去支撐,不由的跌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