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幾位朋友在西餐廳小聚,其中有“滬上時尚教父”之稱的李銳丁,問他:你生活裏最奢侈的一件東西?
身上的牛仔褲,“養”了多年。他答。
“養牛族”,非畜牧愛好者,而是牛仔褲愛好者。李銳丁起身,燈光下,看上去似乎也普通的一條牛仔褲。日版直筒褲型,藏藍色。但李銳丁講解後,方知個中學問。
如他身上這條(EVISU,世界最好的牛仔褲品牌之一)是古老的力織機織成的布,EVISU的產品分No.1至No.3,其中以No.1係列為頂級。李銳丁身上的便是No.1,製造及染色過程煩瑣複雜。穿了十幾年,褲子上每條“貓須”都源自他身體線條:一條養了幾年的褲子,會越來越融入穿者身形、姿勢和習慣。
“這麼多年你身材完全沒變化?”
“是啊,所以這也是這條褲子奢侈之處──它成了我的一部分,為了適合它,我也在無形中保持一種狀態。”沒錯,麵前的他看上去有一種逆於他年齡的活力。
哦,原來一條好牛仔褲還可促人保持狀態,與愛情等效。
誰沒有一條牛仔褲?但能把多年前的牛仔褲仍穿得水乳交融,老友般默契的也許不多吧。這對牛仔褲也有要求,它的麵料是會呼吸的材質,針腳和紋路縝密,經得起與穿者一起跋涉時光。
一條牛仔褲從物質角度來說是形而下的,但對歲月來說,它也可以是形而上的。
附近公園授舞的女老師一授多年,每晚七點半,學員換了n批,她還一直在,數不清她授過多少支舞了。最近一次她授支印度舞,歡快的異域風情躍然而出,她近六十歲了吧?夜晚燈光下,她的年齡是守口如瓶的秘密。僅從舞姿與身材,她與青春仍是近親。
青春對多少人,自年齡一過後,從此山水不相逢?
有回白天遇見這位老師,白上衣,黑牛仔褲,陽光下的麵龐有皺紋,但仍不能對她動用“老”這個字──雖然老原本是可以優美挺拔的,但世俗定義賦予“老”更多的是疲垮、鬆垂,大大咧咧地全然放棄身體與性別。在她身上,沒有這種“老”。
走樣是歲月難免的“饋贈”,因其盛情,推都沒法推卻。能堅辭這份“禮物”的人,有如何一種意誌?
優美正確的牛仔褲隻需一兩條就夠了。
電影《牛仔褲的夏天》中,四位情同姐妹的好友在即將踏上各自夏日之旅的前夕,在一家舊貨店發現了一條神奇的牛仔褲:無論高矮胖瘦,它居然適合每個人的身形!她們決定將這條神奇的牛仔褲作為暑期離別後的情感紐帶。在未來一個月中,每人穿它一周然後郵寄給下一人,看它究竟能給每個人帶來何種際遇。她們為這條牛仔褲製定了10條穿著原則,其中一條是“記住:牛仔褲等於愛,愛褲子,愛自己!”
這部商業元素淡薄、毫無明星陣容的低成本影片,上映後一舉闖入北美票房榜前列──或許因為,人人都有一條牛仔褲。
這條牛仔褲盛裝著體形,也盛裝著某種精神期許,對自身在歲月中“不走形”的秉持。
一條看上去單調的牛仔褲,也可以是衣物的理想境──在它的見證下,你與身體裏那個最好的自己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