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想象中的監獄(1 / 2)

約了中午一點到美發工作室,在商場18樓,第一次去。電梯內隻我一人,數字鍵變換,一會兒顯示“18”。

咦,門怎麼沒開?又等了幾秒,它嚴絲合縫,沒有開的意思。故障?我有點慌,雖然是白天,但待在一個封閉空間的感覺讓人有種窒息感。

摁了電梯的報警鍵,電梯內響起連串嘈音,無人響應。電梯管理人員午休中?我注視那個懸浮的紅色18,大腦開始有點缺氧,我隨手胡亂摁了幾個數字,幾秒後,電梯啟動,停在我摁的某一層。同時,相當吊詭的,我身後突然冒出一個男人!

我被他嚇了好一跳,電梯門不是緊閉的嗎,怎麼他會從身後冒出?如果這是夜晚,如果他是個女人,如果這個身後的女人著素衣,留長發……

可這是正午,即便驚駭,我還是努力保持鎮定,回轉身時我發現──他身後,電梯門正緩緩關閉!!也即是說,這電梯是雙門的!我剛才懸浮在18樓時,其實另一扇門已在我身後打開,但我執著地仰望那“18”,等待當初進電梯的那扇門打開。我就這樣和“18”僵持了好一會兒,摁了報警以及其他樓層鍵,直到這位乘電梯的男子進來。

電梯沒有故障,是我的經驗發生故障,將“電梯門”簡化成了隻有一扇的推斷。

有年深秋在東北,住在延邊安圖縣的一家賓館,洗澡水放了好一陣仍沁骨冰涼,去找服務員,原來冷熱水的標識錯了!紅色標識的是冷水,藍色的才是熱水。而習慣了在某種經驗範圍裏的我,寧願苦等紅色龍頭流出不可能的熱水,也不願動手向另一個方向扭一下。

僅僅需要一個轉身,僅僅需要擰一下另一個水龍頭,可思維定式又是多麼強大!它好似定身咒語,把人困在原地。

詩人歐陽江河在《紙手銬》中說,“想象中的監獄比真實的監獄更可怕,因為沒有任何一個人真的關在裏麵,但又可以說人人都關在裏麵。這個監獄是用可能性來界定的”。

這可能性就是生活環境、觀念給人烙上的印記!

曾在聚會中碰見位多年不見的同窗,在去酒店的一刻鍾車程中,他滔滔地發表言論,用看透這世界所有貓兒膩的口吻。有人試圖反駁,他馬上打斷,以宣布真理的絕對重申他的觀點。他瘦小身軀迸發的偏激令人吃驚,或許是某些遭際造就了今天的他。他的定論伴著激憤,他就像戴上了一副紙手銬──那副手銬就是生活認知帶給他的偏狹,他被禁錮其中而不自知,因此他也根本不打算掙脫下。

“紙手銬之所以具有威懾力量,是由於紙裏頭有‘鐵’這樣的物質”,這個鐵,就是生活的慣性,視角的慣性,它有時將人帶進自我的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