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韋逸後,時辰已經不早了。雲遠歌服侍著母親用完午飯,自己和老石隻匆忙吃了幾口便拎著食盒前去縣衙探看雲遠帆。
老石賠著笑臉塞給兩個牢頭幾錢銀子,兩個牢頭這才揮手放行。走在略顯陰暗潮濕的通道內,可以隱約聽見牢房裏傳來的細碎的呻吟聲和啜泣聲,其中還間或夾雜著老鼠的吱吱亂叫。
雲遠歌不禁加快了腳步,目光急切的搜尋著雲遠帆所在的牢房。
忽的,老石眼睛一亮,快步走到一間牢房前抓住了木欄喚道:“少爺!”
雲遠歌也連忙緊跟而上,本來還幹燥著的眼眶陡地濕潤了。
光線幽暗的牢房內,一道清瘦挺拔的背影孑然而立。他轉過身來,少年俊秀的臉龐上帶著與年紀不符的從容穩重。
“歌兒、老石,你們來啦。”隔著一重牢門,雲遠帆極平靜地說道,仿佛他身處之所不是牢房,而是茶舍上好的雅間。
雲遠歌探手拉住雲遠帆的衣袖,神色異常堅定,“哥,韋大哥已經把事情同我們說清楚了,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來的!”
雲遠帆安撫般的拍了拍雲遠歌的手,冷靜至極的聲線中夾雜了絲絲難察諷意:“王俊峰既然煞費苦心的謀劃了這麼久才突然發難,又怎麼會給我們全身而退的機會?”
“可是哥……”雲遠歌試圖打斷雲遠帆,不甘的話卻被雲遠帆抬起的手生生止在了喉間。
雲遠帆語聲平緩,理性到近乎殘酷的陳述著事實:“一,乞兒難找,即使找到了,他也絕不會給我作證;二,狀師難請,不會有哪個狀師敢接這樣的案子;三,銀錢難調,我們沒法和王俊峰打持久仗。最後,不論這事成還是不成,一旦被傳出去,我們兄妹倆的名聲算是毀了,歌兒,你該明白的吧。”
最後一句話雲遠帆用的是陳述句,他相信雲遠歌肯定也想到了這些困難,隻是死撐著不願意承認罷了。可是,不論願意還是不願意,事實總歸是事實,認清了也好。
雲遠歌的眼裏浮出了淚光,哥哥說的沒錯,但不試一試,她不甘心!如果最後還是不成的話,哪怕要自己……
對麵,雲遠帆的目光陡地犀利了起來,鋒銳如有實質,他厲聲喝道:“雲遠歌,你絕不許同意王俊峰提出來的任何要求,把你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都給我收回去!雲家的人,不是生來讓人糟踐的,除非你想我死在你前頭!”
雲遠歌拉著他衣袖的手抖了抖,她哽咽著道:“哥,你是我哥哥呀,我不能……”
“別擔心,我會出來的。”雲遠帆到底軟下了聲調,他伸手拭去雲遠歌眼角的淚光,“你別去做傻事兒,我保證,我一定活著回家!”
說是這麼說,雲遠帆心底卻並無多少把握,他人在牢裏,王俊峰可做的手腳實在太多了,就算他死了,貪財的縣官也決計不會吱上一聲!
之前,他之所以同雲遠歌把話說透了,也是不希望她在絕望時做下糊塗事兒來,成全了王俊峰這個卑鄙小人的齷齪念頭!恨隻恨,現在的他太弱了,還不足以保護家人……
看著兄妹兩人的互動,老石的心酸澀不已,但時間不等人呐,他出聲提醒道:“小姐,還是讓少爺先用了飯再說吧?”
雲遠帆沉默的吃完了飯,轉身坐回了牢房鋪著稻草的冰冷地麵上。他背對著雲遠歌兩人,淡淡道:“不必太過記掛我,你們走吧。”
說罷,雲遠帆再不出一言。等了一會兒,耳邊傳來了雲遠歌似有若無的歎息,緊接著便是他們離去時滯緩的腳步聲。雲遠帆抬起頭,目光穿過了小窗,停留在雨後晦澀的天幕上。
青天本該高高在上,卻偏偏染透了濁世汙水,那麼蒼生民意,又該向誰求憐?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