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到了智佳國,正是中秋佳節,水手們都要喝酒過節,所以把船早早停好。唐敖因當地風景語言與君子國相仿,便約了多、林二人想看看百姓們如何過節。
幾個人一起進了城,隻聽見爆竹聲聲,街市上擺著許多花燈,像是過元宵節一樣。找人一打聽,原來當地因為正月天氣太冷,過年沒什麼意思,就把八月初一改為元旦,把中秋改為元宵,此時正是元宵佳節,所以非常熱鬧。
走了一陣,忽然看見一家門口貼著“燈謎”。唐敖高興道:“不想此處竟有燈謎,我們何不進去看看?”
多九公道:“好啊!”
三人剛進大門,見那門上貼著學館兩個大字,唐、多二人大吃一驚,就想退出來。林之洋道:“你們隻管大膽進去。他們如要談文,俺的‘鳥槍打’,當日在淑士國也是有人佩服的,怕他怎的!我先進去!”
二人隻得跟著進了廳堂,見牆上掛著各色紙條,上麵寫著無數燈謎,兩旁圍著許多人在那裏觀看,個個儒巾素服,一派斯文,並且都是白發老翁,並沒有少年在內,這才略略放心。
三人細看燈謎,隻見一條寫著:“‘萬國鹹寧’,打《孟子》六字,贈萬壽香一束。”多九公道:“請教主人,‘萬國鹹寧’,可是‘天下之民舉安’?”有位老者立刻答道:“老丈猜得不錯。”隨即把紙條同禮品送來。
唐敖道:“請教九公,前些時候在途中見到的那些眼睛長在手掌之上的人,是什麼國?”多九公道:“那是深目國。”唐敖聽了,便高聲問道:“主人,‘分明眼底人千裏’,打個國名,可是‘深目’?”老者道:“先生猜的正是。”也把禮品送上。旁邊有人說道:“用‘千裏’形容‘深’字,真是絕妙。”
林之洋道:“請問九公,俺聽有人把女兒叫做‘千金’,想來這‘千金’就是女兒了?”多九公連連點頭。林之洋又道:“如果這樣,那一條‘千金之子’,打個國名,就是‘女兒國’了?俺去問他一聲。”
誰知林之洋說話聲音十分響亮,那老者早已聽見,連忙答道:“小老弟猜的正是。”林之洋又道:“那‘永賜難老’打個國名……”老者笑道:“這裏貼的紙條,隻有‘永錫難老’,沒有‘永賜難老’。”林之洋慌忙改口道:“俺說錯了。那‘永錫難老’,可是‘不死國’?上麵畫的那隻螃蟹,可是‘無腸國’?”老者道不錯。”又把禮品拿來。
林之洋道:“有了這麼多禮品,俺更高興猜謎了。請問主人,‘遊方僧’打《孟子》四字,可是‘到處化緣’?”眾人聽了,哄堂大笑。
唐敖羞得滿麵通紅道:“這是我的朋友故意說笑。請問丈人,可是‘所過者化’?”老者隨即將禮品送來。
多九公暗暗埋怨道:“林兄讀書既然不熟,何不來問問我們,為何這麼性急?”便向唐敖使了個眼色,一齊道:“我們還要趕路,暫且告辭,將來如有機會再來請教。”三人來到鬧市。林之洋道:“俺好好在那裏猜謎,九為何打斷俺的興致,急著出來?”
唐敖道:“《孟子》人人皆知,舅兄隨口亂說,人家都忍不住笑,小弟同九公在旁,臉上如何掛得住?”林之洋道:“俺隻想裝裝斯文而已,反正他們也不知俺姓名,隨他笑去。”唐敖道:“前些日在勞民國,九公曾說‘勞民永壽,智佳短年’。既然是短年,為什麼這裏的人都是老頭呢?”
多九公道:“唐兄隻見他們須發皆白,不知他們其實才三四十歲,他們的頭發胡須還在當學生時就白了。”唐敖道:“這是為什麼?”多九公道:“此地人最喜歡研究天文、占卜和數學,並且爭強好勝,用盡心機要出人頭地。他們整天冥思苦想,久而久之,心血被耗盡,不到三十歲頭發就白了,到了四十歲,就像我們七十歲的人似的,因此從無長壽之人。”林之洋道:“他們見俺長相年輕,管俺叫小老弟,哪知俺還是他老兄哩。”當下三人又到各處觀看花燈,足足玩了一夜。等回到船上時,已經是早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