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會離開,也是有這一層在的吧!
誰見過有人會從天上走下來?更何且,何之謙不確定,自己會是他的人間。
“你……令郎,令公子可好?”景徹緩緩轉過臉來相問,他斟酌了很久,不知道要怎樣用詞,那一年他走時,說:我今天,娶了妻,一年後還會生子。
很想看看他的孩子,那必定是個漂亮可愛的孩子,如珠似玉。
“我尚無子嗣!”之謙一直都看著他,所以知道問得是自己,他一向沒有拒絕他的能力,尤其是在神誌未明的時候。
“哦!”略有些失望的。
景徹開口了,眾人的視線自然隨著他走。
又是他?
什麼人?底下一片切切嘈嘈。
“你……”景徹又想說什麼,卻看到對方目中寒光一閃。
“你的眼睛,很美!”一時間忘了原先的說詞,就是這雙眼睛,燦然,如黑色的曜石。當年,就是被這雙眼睛所吸引,於最絕望時躍動脈脈的火光。
“王公子謬讚了!”之謙冷冷一笑,眼光也變得淬利起來,隱隱然竟有刀鋒。
他有不為人知的嫵媚,全堆在眼角眉稍,狹長的鳳目微微斜飛,於發怒時更顯風流。
生氣了,景徹猛然醒悟過來,他一向都不喜歡自己在人前與他過分親昵,如今這種忌憚隻怕更甚於當年,耳邊響起青青臨走時那句話:他心重,莫要逼他。
已經很克製了,藏住真心之想,但,還是逼著他了麼?
看景徹又將目光收回去,之謙終於鬆一口氣,安靜下來。隻餘那顆心一直狂跳不止,這三年來從未見它如此生猛,想來是看見主人出現,便活過來了。
到底是坐不住,也顧不得眾人的眼風還在往他這邊飛,尋個空隙,鑽出去透氣,繼續與那人共處一室,他會死!
景徹眼睜睜看這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門外,一陣悵然若失。
其實,隻要看到你,就已經覺得很開心,你竟不願讓我多看一會嗎?
眼前沒了這個人,一切又變得索然無味起來,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不過是些亂石,一凹濁水。
正在失神間,忽然聽到門外一陣喧嘩,夾雜著一聲尖銳的呼喝:“了不得了,有人落水了!”
景徹心頭一緊,旁人但見一道燦白的光閃過,待到回過神來時卻隻看到自己的頭發被氣流卷起,又緩緩落下。
船舷上都被擠滿了,景徹索性從人肩上掠過去,果然,讓他看到一角黑衣在綠水間載沉載浮。
何之謙自己也不太清楚究竟是怎麼掉下去的,是自己在哪裏絆過一下,還是被誰推了一把,反正,重心一斜,便一頭栽倒。
這真是一種奇異的體驗,在倒下去的瞬間,時間忽然變得很慢,他是如此清晰的看到那一張張冷漠的臉漸漸的離開自己遠去。然後耳邊傳一片轟鳴,眼前的一切都染上一層模糊的翠色。
他本是旱鴨子,景徹當年曾極力想要調教他出來,無奈始終學不會換氣,再後來,自然更不會有進步。所以入了水略掙紮了幾下也就放棄了,看著自己吐出的氣泡徐徐上升,光穿過粼粼的水波透下來,所有的風景都被扭曲,明亮而多姿,似另一個人間。
呼吸,漸緊,之謙感覺到神誌的模糊……
是快要死了嗎?
就這樣死去也好吧!
居然,能死在那個人的眼前。
都沒想過在臨死之前還能見他一麵,老天,畢竟待他不薄!
朦朧中看到景徹的臉,那麼近,那麼明亮,又模糊不清,他想去抓,卻沒有抓住……
終究是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