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冷月翠嶺蝶空棲(3 / 3)

“啊……你受傷了!”雅子又叫起來,深悔忘了這茬,一麵怪流川自己不說,一麵叫人去通知他二哥接收傷員,“那麼我們快進去吧,大哥應該馬上就到。”

馬不如轎子快,轎子不如人快,在世上是挺奇怪的,不過長穀川的確已經先到了。流川和雅子進門時,他正在吩咐:“盡快把這封書信送往海南。”見他們進來,便微笑相迎:“公子請。”

海南嗎?南藤北牧,一向並稱於世;翔陽與海南的對峙,也已持續了幾十年。早先是海南的聲望較盛;自藤真的父親景玄公接掌門戶之後,翔陽門風日健,漸有壓倒之勢。七年前海南掌門高頭突然去世,其愛徒牧紳一接管海南,辦了幾件大事,深得人心,江湖上有口皆碑。不過,去年的黑道九大幫派圍攻翔陽,藤真以不殺一人的戰績,收服三十六大盜,名震天下,是以這次共討鐵翼梟王,江湖公推他為首。饒是如此,兩家孰高孰下,也確難以分辯。這個江湖,不知多少人引頸而觀,交為議論:翔陽海南,何者天下第一;牧藤交鋒,誰人俯視下塵。

江湖流傳若神,兩家卻從未正麵交手過,門下偶有衝突,也都謙和相讓,方便善了。天下未平,仁義為先,妄自挑釁,便是輸了先機。隻是表麵上的客氣,終難掩心中不和,各家心知肚明:翔陽藤真乃世襲之家,總歸看不起因執於強者為尊而為掌門之位代代打得頭破血流的海南;海南自然也不忿翔陽挾世家之尊的睥睨傲態。藤真十四歲時,海南前任掌門高頭攜弟子造訪翔陽,歸來之後,隻置評一句:“蝴蝶乃薄命之華,豈可久乎?”高頭識鑒,天下共推,但自藤真接掌門戶,眾人疑心,如此評語多半是怨望之辭。隻高頭已死,無從辯駁。

流川跟著雅子進了正廳,雅子正自己和自己商量到底上什麼茶好,忽地大叫一聲“哥哥”,便朝門口跳著撲過去,流川倏爾回神抬頭,隻一眼相望,便不覺心中一震——

蝴蝶,驚鴻一瞥,青蔥泣露。

美到讓人不能容忍它如若有靈一般的飄忽翩躚難以掌握,美到不想讓它如此輕盈快活地存世難近,美到定要把它捏入掌心細為收藏才好——即便冷淡如流川,也有那麼一瞬隱秘的幻想,在它驟然飄落之時,要用盡力氣攏住那如流星劃過天宇般的絢爛。

這個世上,又有多少人想要將這枚蝴蝶納入私藏?

他就姿態翩然地站在門口,身上的袍子隨風微展,更顯一段風流態度,一雙眼睛,仿佛能看進你的內心。此時他正撫著雅子的頭,笑語輕言,分外有神。

在藤真身邊,白紗遮麵,身形婀娜的,就是他那位被傳得沸沸揚揚的新婚夫人,此時已經有侍女將她扶入內室。流川一瞥之間,覺得她的身子似在微微顫抖,但很快就遺於腦後。

雅子已經拉住藤真嘰嘰喳喳說完了事情經過,藤真皺眉微嗔:“肯定又是你在外麵亂說什麼這個劍譜那個心法惹來的事。”一麵拿手去戳她的額頭。

雅子笑得越發燦爛:“有什麼辦法呢,我們家的毛病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你自己不也一樣?而且那些人賊忒兮兮的想得要命卻不敢說,隻好偷偷摸摸搞暗算,真是好玩得很呢。我才知道我們家的招牌居然這麼有用。”

藤真捏著雅子的手,不覺一笑,但立刻又板起臉道:“你玩的太過危險,而且把流川少俠也牽連進來。再這樣不知分寸,下次就是這招牌也救不了你。回去思思過,不準你再犯,最近事情繁多,你也稍微配合哥哥我一點。”他一麵費勁繃臉,一麵已走到流川身邊。流川的傷時緩時急,此時臉色蒼白,顯是又要發作,藤真袍袖輕揮,向他後心輸入真氣,待流川臉色稍緩,才帶了雅子:“我們到你二哥那裏去。”

穿過一條曲折遊廊,便有清越的笛聲隨風飄來。流川側耳細聽,發覺這笛聲雖清,內蘊卻不厚,似乎吹笛之人並沒有多少內力。正尋思間,已經到了一處小院,院裏幽香陣陣,非蕙非蘭;獨立於一片綠蔭之中,手握玉笛,青衫灑然的,是纖細清秀卻超塵拔俗的少年。雅子已然叫了起來:“阿神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