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意的臥室非常整潔。
進門一眼就能看到一張單人床,鋪著深藍色和白色相間的寬條紋床單,兩個飽滿的枕頭一躺一立地靠在床頭,深藍色的被子疊成周正的豆腐塊,泛著淡淡的緞料光澤,摸上去卻是棉與絲混織的觸感。
冬夜裏,不開燈的屋子非常暗。窗外一片熒熒的雪光反射著或遠或近或明或暗的燈火,卻隻有幾縷微弱的光線透過薄薄的窗簾依稀窺視著這間有點冷清的小屋。
長夜寂寂,樓上的幾位同胞們又笑又鬧的聲音益發襯得這間小屋靜得就如同此刻的天氣,再加上這段時候天空長久的陰霾,一股抑鬱的情緒攀上覃意心頭。
覃意從窗前走到書桌前坐下,細細地給自己研了一硯墨,狠狠地寫著爛熟於心的那幾個字。他現在在幹什麼呢?和誰在一起?是不是還是那樣微微地勾著唇角微笑,眉眼也跟著彎出好看的弧度,眼神溫柔而堅定,像帶著無與倫比的信念,蘊著滿滿的溫暖?看著他的人是不是也同當年的自己一樣,不自覺地就為那樣的眼神和微笑所淪陷,直至不可自拔?覃意落筆越來越輕,嘴角也不自覺地微微向上勾起,像極了正在狠狠地想念的那個人。隻要想著他,再多的冷清、再多的寂寞都可以變得很溫暖。很想他。很想他!很想他!!!
至於他有沒有想過自己,有沒有恨過自己,覃意想都不敢想,每每一升起這樣的念頭,就要強迫自己把它們撇到一邊去。
書桌的抽屜裏有一本相冊。主人異常輕柔地輕輕捧起它,慢慢地翻動,時而輕輕地撫摸過某些明顯帶著歲月的痕跡的照片裏那張青澀溫柔的臉龐。所有的照片,都是高中三年中拍下來的。是不是自己所擁有的美好時光,也就隻有那三年,而往後所有的記憶,都停留在了那三年呢?
那時候,一切都還不曾開始,一切未來都還不曾想像。幾個天真活潑的少年,沐浴在暖暖的陽光裏,就那麼無憂無慮地笑,無憂無慮地鬧。
高一開學的第一個月月末,笑麵虎笑容可掬地通知六班的學生們,將有幾個實習老師要來帶課。
“男的還是女的呀?”有不怕死的先鋒隊員一直沒有看到笑麵虎發威的真麵目,總跟老頭兒嘻皮笑臉地討價還價。
果不其然,笑麵虎狠狠地刮了先鋒隊員一眼,麵不改色地笑著嘮叨開了:“男的女的很重要嗎?這可是老師哦,你們可得尊師重道,小小年紀,哪來那麼多花花心思。有操這份心的閑工夫,不如把書多看兩遍。我可先警告你們這群小鬼啊,在我的班裏,不許早戀!才多大點年紀,思想太不純潔了……”
先鋒隊員嚇得縮著脖子,看看四周如刀子般刮向自己的目光,心中恨不得把自己挫上幾巴掌,不就是一時好奇嘛,哪裏就惹來老頭子一堆引申的廢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