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2)

一條河幹枯了,露出河底的石頭,並且長滿野草。一群人,沿著荒蕪的河床行走,他們不是流水,卻可以代替流水。一群人中間,有我--我不是浪花,卻可以代替浪花。

你走在陽光下,連影子都沒有。因為你本身就是影子--一個找不到自己的原形的影子。你體會到的不是自由,而是孤獨。

林中的安靜,被一隻鳥撲扇的翅膀打破。然而等那隻鳥飛走,它又會自然而然地愈合。

就像一切不曾發生過。

靈魂是沒有性別的。如此推論的話,愛情隻產生在肉體之間。就像不同色彩與花紋的紙糊的燈籠,幽居其中的燭焰卻是相同的。我們感受到的僅僅是對方的形式所導致的投影。

由於距離太近的緣故,小提琴手緊握的琴弓,仿佛是在自己的喉嚨上摩擦著。音樂也像是人性的嗚咽。我懷疑他自身也陶醉於這種殘酷的幻覺。

我用月光給自己鍛製了一副首飾。並且準備必要的時候用它去收買黑暗。

呻吟是無師自通的古老語言。如果它在陽光下幾近失傳的話,隻能證明人類太會壓抑自己了。

這位大師使用過的裁紙刀。它的鋒芒沾滿看不見的血跡--曾經借助它在蒙昧的地域披荊斬棘。今夜,我正行走在他所開辟的道路上,終於發現:他作為先知裁開了一個蒙昧且封閉的世紀……

每個人的指甲,足以證明他至少是一名退役者。一生中將無數次地修剪自己殘餘的尚武精神。

天堂不見得就高於我們的屋頂,不是認為它難以接近。這是樂觀主義者的看法。舉步維艱的悲觀主義者則時刻提防著地獄的雷區。

惠特曼曾經歌唱過帶電的肉體--所以我認為,死亡意味著一次停電一次無法避免的憂傷的事件。

在鍾表的內部,有著極其複雜的行政機構。而我們聽見的僅僅是宮廷詩人那機械的吟詠。

巴烏斯托夫斯基回憶自己讀到優美的詩篇,總恨不得將書頁對陽光照一照,想察覺裏麵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這種虔誠的姿式同樣保留在現代人的身上,隻不過用來觀察鈔票的水印。跟藝術相比,金錢有著某種神秘的力量。

我努力像盲人那樣貪婪地觸措文字--那裏麵隱蔽著世界的化身。這也是我熱愛世界的方式。癡迷到隻想念自己的觸覺。

最後一個水手,可以與波浪妥協,卻拒絕向岸投降。這種對立的情緒是大地無法原諒的。

仇恨是一道遲遲未能解禁的鐵絲網。你簪上一朵曖昧的野花--以標誌這是由愛情產生的。所以連仇恨本身都像是漫長的哀悼。

你的夢境在現實中有著必要的報應。伴隨著起伏的鼾聲,一小片燈光(像舞台上的那種)正移動在距城市很遠的田野上。遠方渾然不覺的莊稼,忽而變暗忽而被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