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桌上放了兩個碗。
一個空得幹淨。
一個卻裝滿墨漬般的濃藥。
桌旁坐了兩個人。
一個氣定神閑。
一個卻氣急敗壞地死瞪著桌上的藥碗。
“這是人吃的嘛?!”
叫囂的聲音倒是精神,換來旁邊展昭的側目。不是人吃?他可是剛剛才喝完一碗。
“白兄,藥快涼了。”
白玉堂瞪了他一眼:“涼了就涼了。反正我是不吃。”
展昭眉頭輕皺,也不是不知道這小白鼠厭惡吃藥,但寒毒未盡祛,不吃卻是不行。
“想不到名揚天下的錦毛鼠,居然會怕吃苦藥……”
“笑話!”被看扁,特別是被死對頭看扁,白玉堂怎能忍受。劈手撈起藥碗,一仰頭,如豪灌美酒般一飲而盡。
幹淨藥碗覆扣桌上,清脆有聲。
“白五爺會怕吃藥?!真是天大笑話!”
隻是咽下喉嚨的濃汁,卻非甘醇酒釀,苦得那張俊臉變相扭曲。
不難捕捉到展昭眼中掠過的狡笑之意,白玉堂立下明白又被這狡猾臭貓坑了,正要拍案而起,門口卻及時進來一人。
“怎麼了?”
白玉堂回頭,見是那白發婦人,乖張態度瞬是收斂許多。
許是身在西塞,他多少有點思想情愁,看到一名跟江寧婆婆年歲相當的老人家,總覺得可親可敬,不敢在她麵前造次。
展昭微微一笑,應道:“沒什麼。婆婆,我們吃過藥了。”
“嗯。”婦人湊近看了幹淨的兩個藥碗,滿意地點了頭,“好。”
白玉堂瞥了展昭一眼,哼哼著:“貓兒沒舌頭,都不知道苦。”展昭耳聰目明,怎會聽不到他哼唧,嘴角不覺輕泛笑紋。
再苦,也苦不過上回你弄來的那碗“黑漿糊”……
二人在此休息一宿,展昭覺精神已複,便道:“婆婆,展某尚有要事在身……”
“不行。”
婦人冷冷看了他一眼:“你傷勢未定,不宜遠行。”
“可……”
“不用說了。”
白玉堂忽然按了按展昭肩膀,示意他莫要說話,便自笑道:“婆婆莫怪。這貓兒當真不識禮數。我等尚未謝過您救命之恩,怎可輕易離去。”
“老身救你,並非為了酬勞。”
“玉堂當然知道,隻是我們江湖人,記仇亦記恩。受人滴水,須當湧泉以報,婆婆日後若有差遣,白玉堂定當盡心盡力。”眼中劃過一絲離光,“至於那天書教,白玉堂亦勢必要將它掀個天翻地覆!”
婦人微微一愣,搖頭道:“就你二人之力,無異是以卵擊石。”
“婆婆何出此言?”
“唉,總而言之,你們還是快些離開西塞,莫再去惹那天書教了。”
白玉堂倒滿不在乎:“婆婆莫要擔心,玉堂走時將八門陣法移為反吟,天書教那群烏合之眾已被我困死穀內。”
婦人初時有愕,但卻還自搖頭:“穀中何止一道出口……”話一出口,才知說得太多,卻已來不及了。
俊逸臉龐露出一絲狡笑:“婆婆果是教中之人。”
“……”
展昭聞言神色平淡,看來心中早有此料,並未覺得意外。
那婦人看了二人一眼,長歎一聲,彎身坐落:“老身亦知,終久是瞞不過的。”
“玉堂無禮,還請婆婆恕罪。”
白玉堂抬手鞠躬:“玉堂在此借居,與婆婆碰麵之時,本就奇怪婆婆舉止完全不像普通山野農婦,非但不似,反而大有貴氣。隻道是高人隱居,不便過問。”他看向房內一角擺設之神龕,“在天書教正殿之中,玉堂曾見其供奉之神尊大異予青唐城寺廟所朝佛像。而婆婆家中亦見到一尊,因此才敢大膽猜測。”
婦人聽罷,緩緩走到神龕前,合十行過拜禮,方才輕歎一聲,轉身與二人說道:“冥冥天意不可違。既是雷祖法意,那老身亦不能再有隱瞞。”
二人對視一眼,心中有幸這婦人迷信,否則若她堅決不認,他們亦不能對她如何。
“老身宗氏姓張,單名一個‘柔’字。”
姓張?那天書教護法長老,亦是張姓老人。
展昭問曰:“婆婆可認識張延?”
“張延是老身的兄長。”張柔輕歎一聲,“他雖然性格暴烈,但一生忠於天書教,可惜……而婷兒,便是他的女兒。”
她抬頭看向白玉堂:“你身上所中之冰凝魄,便是老身所製。”
倒也料不到她居然與張婷、張延有血親關係,但現下不僅未將二人交到天書教手中,反而出手相助,實在令他們覺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