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3 / 3)

“貓兒,你還真是粘噠,快走吧!”

白玉堂不耐催促。

展昭輕歎,罷了,此地並非開封府,他現下亦不是開封府允包大人座前護衛,這次……便容了這淨愛當著官差麵偷東西的賊老鼠一次吧。

“去哪裏?”

“日月赤嶺。”

“……”展昭眉峰輕抬,看他臉色無異,便問,“要帶上她嗎?”入夜之前,他已按白玉堂所囑,火化張婷屍身。

白玉堂輕頷首,聲平無波:“隨你。”

日月赤嶺,屹於茫茫草原,平靜安詳。

人世腥風血雨,仿佛與此地全無瓜葛。

他二人第三次來到此地,心境已大異之前。

天書教之事告一段落,西夏侵占河湟重地的陰謀終告破滅,西塞此行亦將結束,但留下種種刻骨記憶,卻如烙印一般鐫刻人心。

白玉堂看著展昭將張婷骨灰撒落赤嶺山頭。風起,飄飄碎屑在月下泛出鱗鱗亮光,仿架起一條陰陽之道,導遊魂歸天。

他抱起酒壇,打開壇塞,但覺一股沁鼻濃香撲麵而來,未飲竟已教人有了三分醉意。連白玉堂這樣廣品珍釀的好酒之人亦不禁大為驚歎。難怪那唃廝羅要珍而藏之,這哪裏是什麼酒釀,根本就是天界仙液!

泥窖生香,漿水不泄,藏之數百載,乃至千年滄桑,方有此不飲而醉人之馥鬱迷香。

便隻飲了一口,已是微醺。

“便宜你這隻臭貓了!”

白玉堂甩手將壇子丟去,展昭順手抄下,輕啖,亦覺此品非俗世可釀之物,連聲讚道:“好酒!果然是好酒!”

想起唃廝羅發現酒窖珍藏之物被盜頓足捶胸的模樣,白玉堂不禁拍腿大笑:“隻怕那蕃將軍要氣死了!哈哈……”

展昭一想,確實好笑,臉上難得現出輕鬆笑顏:“可惜到時追是不及了!”又將酒壇遞了回去。

“哼哼,也不過是個小小彩頭罷了。”

白玉堂接過,又喝了一口。

這一壇珍釀果然酒勁非凡,壇子雖小,但見底之時,二人已是醉個半死。

展昭醉了,別人看不出來,因為他不說話。

白玉堂醉了,別人亦是看不出來,因為他平日就愛說話。

黑碩眸子更加深邃,側著臉,靜靜凝視著並排靠在巨石旁的醉老鼠。

白玉堂抱著酒壇子,斷續吟著隻怕連他自己亦不知所雲的話:“醉臥窈窕……美人膝……醒提……堂堂天下權……比起天下權……白某還是……願選美人膝蓋啊……哈哈……”

展昭沒有應和,或許甚至是未聽入耳,他隻是淡淡地看著他認為要看的人。

“啪嗒——”沉重的腦袋自己尋找了落處,舒服地擱到韌柔相宜的肩膀上。

“臭貓兒……剛才我就注意到了……你臉色……不大好……是不是那膽小官兒……又來找你碴……”

酒,時為穿腸□□,亦時為清聖濁賢。許些舉動平日不會做,亦不敢做,當人醉了,便可借醉掩飾,大膽而為。

手,輕輕牽過一縷青絲,卷在指間,讓它慢慢滑落,又再撈起,旋卷,滑落……周而複始,沒有原因,便是不願輕放。

白玉堂醉得兩眼迷蒙,哪裏還知道是誰風一般輕柔地卷弄自己的頭發,徑自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兒:“這赤嶺……是個好地方……貓兒……五十年後……咱們再回到這裏……一起……喝酒……可好……”

沒有回答,一切,隻有寧恬的靜寂,仿似風存在於空那般。

自然。必然。

數百年後,或許無人知道曾有兩名當世俠客在此醉過。

但日月赤嶺之上,那一夜,卻確曾映下這二個契合如一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