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哈啾——”
赤嶺山腰處響起響亮的噴嚏聲,寂寥山間蕩來陣陣回音,“哈啾啾啾啾啾——”,讓這清爽寧靜的早晨惹上滑稽之色。
從山上下來一名俊美的白衣男子,極是沒有形象地揉著鼻頭,瞪了一眼身旁並肩同行的藍衫人。
“臭貓,怎不叫醒我,害白五爺在山頂凍了一夜!”
瀟灑的下場,便是一覺醒來,滿身冷霜。
幸好酒勁暖身,二人尚不致感染風寒。
“……”展昭沒說話,隻瞥了他一眼。倒不知是誰心血來潮,半夜三更拉人到山頂喝酒,現下卻來個惡人先告狀。
“貓兒,咱們順道去拜訪一下婆婆吧!”
“好。”既然到了赤嶺山,自需順道拜訪張柔一家。
山路清涼,白玉堂心情不錯,笑問道:“貓兒,你快回中原了吧?”
“是的。天書教之事已了,再過兩天便走。白兄可是與展某一並同行?”
白玉堂搖頭:“不了。我尚要住上些時日。”
展昭了意,知他是舍不下新認的妹妹還有乖巧小徒弟,便道:“展某回京之時會途經陷空島,白兄可有口信捎與幾位義兄?”
“也好。就勞你告訴大哥他們一聲,就說白玉堂過了初春便會回去了。”
“展某記下了。”
分離在即,不知何時才能再遇。展昭不禁有了微微悵意。
白玉堂倒是沒感覺出什麼,隻是看得那貓兒臉色有些微妙,便一伸手肘搭了他肩膀,笑道:“怎麼,舍不得你白五爺麼?”
“你——”展昭眉梢有霞,肩膀一側甩下那隻不安分的鼠爪兒,“沒了唧唧喳喳的老鼠,回去的道上可要安靜多了。”
“臭貓!你什麼意思?!”
二人說說鬧鬧,很快走到山腳附近。卻忽然注意到小路上遍布蹄印足跡,似乎不久之前曾有大批人馬在此經過。
心中頓覺有奇。
赤嶺之地極是偏僻,隻有山腳幾家農戶,怎會突然冒出如此多的馬蹄印?
白玉堂眉頭輕皺,生不祥之兆,立下加快腳步往小屋跑去。
奔至小屋之前,見有百數蕃兵團團圍在小屋附近,血腥味道彌漫清晨靜幽空氣之中。
白玉堂一躍而起,越過眾人頭頂,飛身落在屋前空地。
這一著地,眼前所觸之象瞬令他如頂轟五雷。
展昭從後追來,排開眾人入了圍圈,但見白玉堂立在中央,一雙瞪近裂目的眼睛死死盯著地上三具屍體。
而那地上屍體,赫然是張柔一家三口!
展昭搶上前去,伸手探了三人頸側脈象,已是氣息早斷,身體冰冷。
張柔與老農倒臥地上,滿身汙血,皆中箭而亡。她懷裏抱著女娃兒,有一箭力度過猛穿射張柔胸膛,同時亦插入女娃額首。
“……”展昭握劍而起,怒喝道,“是誰做的?!”
此時從屋內緩緩走出一群人,為首者竟是那欽差龐奇。
他見展昭前來,臉露得意:“展護衛,你怎才來?昨夜有人來報天書教餘孽藏身赤嶺,展護衛徹夜不歸,本官不及與你商量。而此事刻不容緩,本官立帶兵殲剿,果然發現了這三名天書教餘孽。”
展昭難抑憤怒,質言道:“縱是天書教中人,但他們並無作亂惡舉。大人未經查明,怎可濫殺無辜?!”
“濫殺無辜?哼,天書教作亂,本官乃是奉了皇上旨意將其取締。”龐奇輕蔑地看了地上屍體一眼,“這老婦拒不就縛,拚死反抗,本官不過將其就地正法。何來濫殺之說?”
聞言,展昭已幾乎咬碎銀牙。
“大人,稚子何辜?!”
龐奇看了他一眼,道:“展護衛,莫非你怨本官沒有勻你一份功勞?”
他這一句,展昭已明。西塞之行龐奇意在立功,卻不料一切皆不受其控製,非但未有半分建功機會,還被展昭奪去不少功勞,自然心有不甘。張柔三人,就算並非天書教眾,隻怕亦會被殺而再貼罪。
白玉堂動了。
他跪下單膝,伸手想將小小的身體抱起,但張柔兩手將女娃牢護懷內,任他如何用力竟亦分不開二人。
白玉堂鬆了手,小心替女娃兒撥開臉上散亂碎發,手掌溫柔斂合那雙瞪得渾圓,尚殘留了死前一刻驚恐的眼睛。
然後,緩緩站起身來。
俊玉麵上無半分情緒,漠然如平波湖麵。
可展昭卻覺莫名心顫,隻有他知道,此時的白玉堂越是平靜,越是危險。
一抹詭異嫣紅乍現冠玉臉上,隨即從嘴角淌下一道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