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地熱起來了,夏天已經到來,即使朝晴宮有那麼多的花木濃蔭,暑氣還是漸漸逼了進來。
午後蟬鳴聲聲,讓人隻覺懨懨欲睡。盛顏強打精神去看那些黃綾折子,尚訓陪她坐著,見她老是不理會自己,在一邊閑極無聊。
用來降暑的冰上麵雕了瓊樓仙山,當中有兩個人,一是壽星南極仙翁,一是女壽星麻姑。他便把壽星和麻姑掰下來,放在她麵前,笑道:“這兩個人,一個是你,一個是我。”
盛顏‘撲’一聲笑了出來,說:“怎麼皇上成了個白胡子老頭?”
尚訓煞有其事地說:“對啊,等我老得胡子這麼長的時候,你還是這麼漂亮,永遠都和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一樣。”
盛顏低頭微笑,把那兩個冰雕的小人挪開一點,說:“小心化開了濡濕折子。”
尚訓隻好把冰人收拾起來,說:“不要看了,陪我坐一會吧。”
“那可不行啊,全都要我看完,等下大臣們馬上就要過來呢。”她微笑說。
尚訓把冰人丟到下麵的冰水中去,雙手濕漉冰涼,幹脆將自己的手往她的臉頰上一捂,盛顏被他突然一冰,驚得跳起來,丟下折子,抓起碎冰作勢砸他,尚訓早把冰水中半浮沉的那些冰屑撈起來,兩個人打起冰仗來,廊下一片濕漉漉,不知是冰還是水,攪在一起亂七八糟。
正鬧成一團,小安子跑進庭來,不幸被殃及池魚,冰冰涼涼一塊滑進他的衣領,嚇得他失聲大叫。
盛顏身邊的宮女雕菰忙過去幫他抖出來,後背已經濕了一塊。幸好天氣正熱,小安子倒也不覺得難受,隻說:“垂谘殿的人來請德妃娘娘了。”
盛顏‘啊’了一聲,忙把自己的衣服收拾一下,卻發現早就被冰濡濕了。她輕輕埋怨尚訓說:“你看,現在我可怎麼辦?一點功夫都沒做到,等下他們要說什麼,我要怎麼應付?”
尚訓看著她的樣子開玩笑說:“就這樣出去有什麼大不了?”
“這怎麼可以。”
盛顏匆匆進去換衣服,很快便穿一身墨綠出來,深綠寬滾邊,鸞鳳圖樣,偏髻左右勻壓六支碧玉簪。雕菰幫她抱著奏折,她與尚訓微一執手,馬上就走了。
尚訓在她身後說:“你這綠顏色這麼深,太過穩重了。”
盛顏回頭對他一笑,說:“這可是去講正事啊。”
可是你這樣,好像一下子就蒼老了。尚訓在心裏想。
盛顏向來是在禦案右邊閱事,兵部的人在下麵奏事:“邊關今年大旱,屯田顆粒無收,奏請朝廷加撥糧草。”
兵部的事情例來是瑞王主管,盛顏看左右問:“瑞王爺怎麼沒來?”
“邊關來人中暑昏迷,瑞王爺耽誤在家中。”他們說。
雖然朝廷已經讓她接手政事,但是顯然瑞王還是不以為意,她也知道滿朝都認為自己是個擺設,也並不多說什麼,神色如常。兵部尚書問:“德妃娘娘怎麼看糧草的事情?”
她說道:“我一介女子,並沒有去過北方,也不知道到底邊防情況如何,你們和瑞王商量如何決定就好了。”
見她容顏和悅,兵部的人應聲退下。
等人都退下了,她站起來走到階下,在大殿內慢慢踱步,大學士聶菊山看見她胸口起伏厲害,顯然是惱怒極了,忙走進來叩見她:“德妃娘娘。”
她回頭看見他,盡力平複自己的呼吸,讓自己的氣息順下來,然後點頭。
他說道:“以前先皇在世的時候,瑞王爺曾經抗擊過西北蒙狄,是以與邊關將士感情深厚,娘娘不必往心裏去。”
蒙狄於一百多年前崛起北方大草原中,不論男女都是驍勇善戰,在北方以劫掠邊疆,搶奪財富而開始壯大,民風彪悍,又具虎狼之心,瑞王身份高貴,父親去世時年僅十四,居然會去西北抗擊蒙狄?
盛顏微微皺眉,然後才想到,先皇不喜歡瑞王身份卑微的母親,甚至一度認為他不是自己的孩子,朝中盡人皆知。先皇恐怕是不想他留在京中,另一方麵,大約朝廷也是希望太子尚訓安然繼位不受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