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駒過隙,一晃八年。
炎熱的夏天,清晨都讓人覺得悶熱。陽光雖還隻是懶洋洋的撒著,卻已經露出了幾分彪悍的勢頭。
聶政正了正帽子,提著橡膠棍很是誌得意滿。這是他的新工作,一所高中的保衛。在失業了三個月的他,能找到這個保安的工作,溫飽終於可以暫時不用再愁了。在離開家門的這八年裏,他那仍是磨不平的棱角,已經讓他丟了不少工作了,很難能有一份幹得長久的。
還記得他上一個工作,聶政倚仗自己的眼功不錯,為一家名叫“奇珍齋”的玉器珍玩店做保鏢。
那“奇珍齋”先前也有一個守店的,守店功夫很好,自他來後店裏的珍玩就少有丟失。不過就是那守店的底子不甚幹淨,以前因為偷竊進過監獄。老板於是就疑心那守店與偷兒還有關係,先是就在店中安裝了攝像頭,再雇來了年輕力壯的聶政後,找個緣由辭退了那守店。
剛到沒多久,聶政便仗著好眼力將幾個偷兒逮了現行。三月沒丟一件東西,這可樂壞了那“奇珍齋”的老板,他暗自偷笑,深為自己慧眼識人的能耐得意。
不想這卻得罪了偷兒裏麵的高手。按說,這珍玩店中雇請的保鏢,通常都是經人把“臭了盤”的“老榮”,推薦給店主的。(臭盤:就是小偷在此地又過案底,警察認識。老榮:江湖春點調侃小偷,叫做老榮。)
這些人因為曾經在江湖上走動,往往都懂些江湖規矩,看出偷兒偷東西,也不過點到而已。要是碰到自己熟識的道上朋友,也不妨讓他偷點東西,賊不走空的走。這些被點破的人是絕不會再來偷你第二次的,而且還會跟自己朋友說,某某某的某某某懂行,不用去求。
這些江湖中人,最是講義氣不過,向來相互照應,畢竟誰又知道自己明天會不會也是如此呢。
偷兒一旦被逮到,並在當地的警察局有了案底,讓當地的警察認識了他,那他就在這片地上就混不開了,人家就會說他盤兒臭。
一個月裏,聶政讓十幾個偷兒臭了盤兒,怎麼可能不被這些賊們恨上,小賊上麵可還有老賊師傅。他們請來總瓢把子,偷兒中的高手來偷這“奇珍齋”。
要說老虎還有個打盹的時候,單絲不成線,孤木不成林,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子?
那些偷兒兩三個人搭夥,錢貨一到手,就“二仙傳道”,甲將錢貨傳與乙,乙再將錢貨傳與丙。就算你逮個現行,東西卻已經不在他手上了,賊不拿髒你怎麼抓他?
白日裏,“高買”就在眼前偷去小件珍玩,(高買也是老榮的一種,專吃櫃店商家。老榮中還有吃輪子錢、朋友錢、黑(和諧)錢、白錢的)夜間又翻窗鑿牆的偷走大件。就這樣,那高手短短半個月間對‘奇珍齋’大偷特偷,將整個“奇珍齋”都快搬走了一半。
愁得嘴生水泡的玉器店老板,經江湖人指點,不得已隻好辭了聶政,又親自向偷兒的總瓢把子請酒賠罪,賠了好些錢財才了事。
歎了口氣,往事不堪回首。聶政突然又想起那年他走時,眼睛哭得紅腫的小婉兒,嘴角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每次心思不順暢的時候,他總是會想起以前無憂無慮的日子,想起那個眼睛紅腫如桃,卻倔強的說,鬼才想你的那個‘鬼’丫頭。
摸了摸懷裏的《潛龍九變解》,聶政眼前似乎又浮現了那個歪著腦袋,引誘自己叫姐姐的嬌憨丫頭。她,該長成大姑娘了吧!唔,今年該有十九了吧?那她二十歲時,就能出來接手刺家在世外的產業了。
搖頭輕笑,為自己剛剛的分神難為情。
“嗨,這死老頭子,骨頭還真硬,打的直擱手!看什麼看,打人沒見過啊?我最煩你們這個,當著麵一個屁不敢吭,三棍子都打出一個屁來,背後嘀嘀咕咕,說什麼路過沒一個伸手的,你他娘的伸手沒有?哪像老子,老子這輩子說一是一,打人就是因為看這老禿子不爽,絕不他娘的做完婊子還立牌坊。你們有種的也站出來一個,看老子不爽,罵老子個試試。”
校門口,幾十個人圍成圈子看熱鬧,圈裏麵一個粗魯的聲音傳出來,把剛從值班室出來的聶政吸引了過去。
聶政擠開人群,往裏麵看,說話的那人是個年約三十,身高有一米九的熊腰壯漢。他絡腮胡須,一臉橫肉。上身套一黑布銅錢紋褂子,敞懷穿著,露著前胸一抹的濃密胸毛。
當然,也不排除他是為露前胸的狼頭刺青,和拇指粗細的金鏈子的可能。下身穿一條黑色“adidada”(沒有錯,山寨的。)的花紋大褲衩,踢踏著人字拖,吊兒郎當的在那站著。
地上還有一個人趴著,看不清臉。不過從腦袋上的幾點戒疤可以看出,竟然是一個和尚。裸露在外的小臂幾乎沒有肉,瘦得隻剩皮包骨頭,那二兩肉,恐怕稍大點的風就能讓他體會得“飄飄欲仙”的感覺。
聶政擠了進去,深深的皺起了眉頭,把那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的瘦和尚扶坐起來,又把他腦袋上印著的鞋印擦了幹淨。
然後走到那壯漢麵前,雙目灼灼的盯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高了半頭的漢子,皺眉道:“這位先生,有事咱說分明,打人要是打出個好歹……”
那漢子一樂,斜眼歪嘴的對著聶政陰笑道:“這是你老子?還是你哪家親戚?你管老子呢?老子打人就是因為嘴上功夫說不清,怎麼著吧!”他對聶政大臉一伸:“要不,你替他打老子,他是老頭,你年輕啊!你打老子個試試。”
那漢子低頭伸臉到聶政麵前,嬉皮笑臉著嚷嚷:“來,來,您是條好漢,您拔刀相助,老子敬你,您替那老頭出出氣,打老子一頓,老子不還手怎麼樣?”
聶政笑了笑,沒有絲毫的廢話。猛然下蹲躬身,腳趾猛地抓地的就往前一蹬,一瞬便竄到那漢子身前,鑽進他的懷裏。在那壯漢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聶政右手一記肘擊已經轟在他的心口上,同時,左手搓指成刀,就要朝他腰窩捅去。
要知道,腎乃人體命門,孕育精氣的所在。一旦腎受損,精氣一瀉,再壯的人都會虛弱成病秧,臥床不起,口不離藥。人平時戲耍時,不小心捅到腰窩,都半天直不起腰來,更何況像聶政這樣精通技擊,還有意的搓指成刀的呢?聶政是打定主意要讓這個一直拿“老子”自居的惡漢,在床上躺上一陣子,他有信心能讓那漢子七天內看不出傷勢,七天過後才會出現夢遺、尿血、失禁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