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他說得過於誠摯,以至馬克斷定他是酒店的托兒。

江北收起梯子溜進餅房,當頭就瞧見睡熊,嚇得快步退出來。他挺起脊背咳嗽一聲,以示自己的鎮定,和馬克閑扯了幾句便走了。

馬克跟在後麵笑他:“喲!這年頭,是流氓怕禽獸了啊。”

江北挑挑眉,沒理會。

他是個很好的電工的維修工,什麼機械玩意兒到了他手裏摸幾下就能上手。閑暇時候他在父親的汽車修理行裏當零工,專門改裝車,幫著那些富家公子哥們把幾十萬、上百萬砸到發動機和排氣管上去。那夥八旗子弟,以前是提籠遛鳥、養蛐蛐抽玩煙壺抽鴉片,現在都進步了,玩飆車了。

江北和吳越是一個樓道裏長大的鐵哥們兒。吳越有一個姐姐,江北有一個妹妹,從小他們就商議著結親家。可是吳越的姐姐比他們大了十多歲,江北的妹妹是棵紅通通的朝天椒,看著還好,咬一口能讓人死去活來。

江北心疼兄弟,怕他受委屈。可郝江南還委屈呢,她都潛伏這麼多年了,可哥哥和吳越始終沒有開竅。她上網訴說自己的苦悶,人家喊她蘿莉,勒令她滾回百度去;她寫博客,招來了觀光團,說她的日記是火星文模版;她聊天,怪蜀黍們說“小妹妹,寂寞嗎?來聊聊人生吧”;她拍照,人家說她腦殘;她寫文,人家說她是小白雷母自帶閃電……

她是做什麼都不對了!

郝江南女士從內心裏領悟到一個地下工作者的不易,她虔誠地背誦地下工作守則:……做情報、分化敵人內部、動搖敵人軍心、調查研究情況、進行爆破、配合戰爭……,別的不談,她深深地對得起兩個字,那就是“敬業”。

中午和下午餅房都相當空閑,日餐廳送走幾個稀稀落落的客人後也高掛免戰牌,仿佛日本人是非得到了晚上才能熱乎的。

一天平靜無波地過去,第二天同樣的日子重複過。

上午九、十點吳越和馬克照例騷擾小徐,且次次扮演的角色都不一樣。今天反串鐵梅和李奶奶,明天必定是小常保和楊子榮,後天會把郭建光搬出來,什麼高誌揚馬洪亮祁瑞宣錢墨吟,敲鑼打鼓輪番上場。

比如今天演的是兩位交通員。

吳越踮著腳跟上說:“我是賣木梳的。”

馬克得問:“有桃木的嗎?”

吳越壓低聲音:“櫃上想進十匹杭羅。”

馬克對答:“沒有杭羅,隻有香雲紗。”

吳越又問:“哈德門賣幾毛?”

馬克得說:“沒有哈德門,隻有老刀。”

對到這裏他倆一握手,喊聲“同誌”,接下來就商量該怎麼殺漢奸,那個漢奸自然就是小徐。小徐苦不堪言,又不敢上熊先生那兒告狀,隻好盼著鳩山老頭早日把漢語學溜了,收拾這兩個兔崽子。

他總覺得自己是最苦的,其實趙忱之比他還苦,趙忱之是閑得苦。

他把院子挖得坑坑窪窪,種滿了花草。這些可憐的植物們兩天死一批,死一批趙忱之再種一批,最後花木市場的小老板忍無可忍問他家裏是不是養著隻兔子,趙忱之說“正是!正是!”還豎起大拇指誇人家是半仙。

歇到了第七天上,他受不了了,決定去旅遊。他先把兔子托付給熊先生,又順道把吳越從熊先生那裏拐了出來。

到了晚上小兩口一合計,報了個去雲南的旅行團,收拾收拾行裝,瀟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