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對於旅遊,趙忱之和吳越都不在行,因為吳越太窮,姓趙的又太宅。他們買了一張晚報按圖索驥,找了一家剛開張的旅行社,尋了個最大眾化的旅行線路:昆明——麗江——大理。

因為旅社的名氣尚小且價格並不低廉,這個雲南團僅僅湊夠了十人。而他們要外出旅遊的消息,竟然很快傳到了郝江南的耳朵裏,原因不外乎有江南的盟友潛伏在旅行社內之類。

郝江南掛了電話,兩眼發黑,背後出了一層涼汗,心裏覺得空曠渺茫,她喃喃喊道:“哥……哥……”,突然抓起背包向外衝去。

醫院裏一兩個掛水的病人發現不見了護士,正在窮嚷嚷,主治醫生孫江東急忙過來問:“怎麼了?”

一個滿臉青春痘的小個子指著說:“江南跑了。”

“跑了?難不成有男朋友了?有男朋友也不能工作時間約會呐!來吧,我給你拔針頭,”江東沒細想,隨手做起了護士的活計。

近來房租高昂,江東的診所已經一搬再搬,從原先的大院搬進了這座二層小樓。樓是一家重型國有企業的,原先也是做廠醫院用,□□十年代全國經濟起飛後這家企業就倒閉了,由於位置偏僻,諾大的廠區撂荒了好幾年,而後由於城市的擴張才被房產商所重視,可惜各路貧民早已入駐,在此地形成一大片聚居區,生兒育女。這兒的土地是灰臭的,河水是肮髒的,空氣中充滿了刺耳的忙亂與嘈雜,像是城市把自己的汙垢一股腦兒全傾倒在這塊土地上,然後竭力向外界遮掩這片垃圾場。

江東的醫院是個例外。房子雖然殘舊,但長滿了爬山虎,顯得綠意盎然,被江東租下後又將門麵修葺一新,顯得幹淨清爽,像模像樣。

可惜他小農思想作祟,始終不肯衛生局身上下血本,以至於要經常麵對一些莫名其妙的盤查。幸好本市黑社會主席歐姓帥哥上台,做通了他的思想工作,告知官匪結合的硬道理,他才由歐先生資助,孝敬了好煙好酒,請了魚翅鮑魚按摩桑拿KTV,打通了諸多關節,終於把那些寶貝似的本兒證兒搬了回來,裝裱好,堂堂正正地掛起在門廳裏。

守著這間小醫院,江東覺得自己的人生實現了一大半。

歐先生也堂而皇之地把這醫院當了家,放著自己的豪宅不去住,天天和江東擠閣樓,自己解釋說:萬一受了傷,救治方便。

於是醫院也不僅僅是醫院,還隱隱透出指揮部的豪情來,各色人等成天故作凝重地來去,好人家的——尤其是女人——都不敢上門了。江東提起這個就來氣,一來氣就裹被子罵街,就是把原本罵街的話都在被子裏說出來,他就那麼一點兒的膽。

他罵:“大歐!帶著你的鋪蓋卷給我滾他媽的蛋!”

又罵:“大歐!把你那幫狗屎坑的兄弟們也給我帶走!再不走老子給你們頸動脈上一人來一刀!”

大歐正在外間盥洗室裏刮胡子,滿腮幫肥皂沫問:“江東——?你說什麼呢?沒事兒吧?”

江東慌忙跳出被子喊:“沒事——!”

大歐晃蕩回來,像一個相麵先生那麼觀察他:“雙頰泛紅,眉間有怨,你在發誰的脾氣?有人逼債?”

江東說:“沒有。”

“踢館?”

“沒有沒有,”江東套上他的白大褂,推推眼鏡往外走,大歐把他攔住:“江東,如果有人欺負你,一定要跟我說!”

江東把偏著頭,思考是不是要在他臉上打一拳,可又沒那個膽量,隻好含混地答應。大歐仍然不放開他,江東暗暗惱火,一抬頭和他對了麵。

江□□然展顏一笑。

大歐眨眨眼睛,不知所謂:“笑什麼?”

江東反而消了氣,打掉他的手往樓下走:“笑你蠢。”

大歐高舉著剃須刀橫豎堵著,故意把泡沫蹭在江東臉上,江東一個巴掌過去罵:“惡心不惡心!?”

大歐就像一隻傻狗般沒皮沒臉,江東眼疾手快抽掉他的睡褲腰帶,他反射性地去提褲子,江東便趁機溜下了樓。

郝江南則追著旅行社中巴沒命地跑:“等等我——師傅——等等我——!”整條街都在看她的熱鬧。

中巴司機連忙把車停下,探出頭去喊:“快上快上!前麵有交警!”

郝江南一個箭步衝上車,趴在前排座位上喘氣,中巴司機黑著臉責怪她:“你知不知道多危險啊?今天我是旅行社包車,不帶客!”

郝江南喘了一會兒說:“我就是這個旅行團的!”

司機這才臉色好看了些:“姑娘,下回可千萬別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