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澗城裏酒薄,沒什麼好東西可以招待,其實就算這碗酒,也都可以要價到一兩銀子一碗呢?”王安仁一身白衣,那身上沾染的塵埃不知何時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那黑衣人聞言,無聲的笑了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
“王安仁,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白爛。”
王安仁也笑了一笑,道:“你連那麼多金銀珠寶都送了,還在乎這麼幾兩銀子麼?”
黑衣人灑然一笑,道:“既然我都送了那麼多金銀珠寶,半個青澗城都是我的了,請我喝杯酒還要銀子麼?”
“行了行了,不跟你吐槽了。”王安仁忽然一擺手,正色道:“你見過韓琦了?”
黑衣人聞言,身子略略一僵,沉聲道:“書生意氣,果然不堪大用。”
“哦?”王安仁眉頭微動,“怎麼了?”
“我道應為陣亡的戰場英雄多加撫恤,沒想到他韓琦非但以備戰為由推延了,還說某家這樣的刺字赤佬算得上什麼英雄?!”黑衣人鬥篷下的目光帶著幾分陰冷,恨聲道:“東直門外唱狀元名而出者,方為好男兒!他韓琦算狗屁好男兒!此次出戰,我料他必敗無疑。”
王安仁啞然失笑,道:“雖然韓琦注定要敗,但你也不能因為這個就這麼說他吧?他雖然看不起軍士,但是領兵的將軍們,還都是懂點的。任福,也算得上是個人物。”
黑衣人一聲冷哼,道:“夫將拒諫,則英雄散;策不從,則謀士叛;善惡同,則功臣倦;專己,則下歸咎;自伐,則下少功;信饞,則眾離心;貪財,則奸不禁。將有一,則眾不服;有二,則軍無式;有三,則下奔北;有四,則禍及國。他韓琦除了最後兩點還差不多之外,足足占了五條,必然禍及國家,何談能戰勝西夏?”
王安仁看著對麵黑衣人侃侃而談,忽然笑了,黑衣人見他笑了反而一滯,道:“你笑什麼?”
王安仁看著黑衣人道:“如今,你真的像是一個縱橫天下的將軍了。隻是不知道,你為什麼還要幫我呢?”
黑衣人默然,破木屋外夜風微涼,透過早已腐爛的窗欞吹進來,帶分寒意。
“你終究,是我的兄弟,真真正正的兄弟。我也沒什麼要求你的,你也不會求我,沒有任何關係,最多隻是互相幫助,隻是兄弟。跟我手下的兄弟不同,也跟你身邊的夥伴不同。全天下,或許現在隻有你一個人能對我說,能有資格對我說,當年,如今,這樣的詞語了。我記得,我當年說過,我不為天下,不為趙禎,隻為了給她一個證明,我不是旁人,但我仍舊會是個天下英雄!”
王安仁沉默許久,終又點了點頭,笑道:“沒錯,你我是兄弟。雖然,我也一直看不透你到底要的是什麼?其實當年,有很多人,都是沒死的吧?”
黑衣人又沉默著,窗外微風滲進來,木屋裏劈啪聲響煮火的火苗更旺。
“我隻是因為,他們對我好,一心一意為我想,我為什麼要為了那個所謂的皇帝,去殺了他們?”
王安仁搖著頭笑了笑,道:“不說從前了,說起來,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你幫我查的那件事怎麼樣?”
黑衣人望著王安仁,目光中也透出分狐疑,搖頭道:“其實直到現在,我也不清楚為什麼西夏十萬人馬的集結,會隱瞞過所有的斥候。隻是知道,那些斥候有的死了,有的那一路上的確沒有見過,然而還有些人,明明應該見過的,回來的時候,卻都說沒有。”
“你查過那些人了?”王安仁凝神問道。
黑衣人忽然一頓,道:“那些人,早都已經死了!”
一時間,木屋裏又陷入了寂靜。
“好一招殺人滅口,瞞天過海……”王安仁長長歎了一口氣,道:“隻是有人能讓那些斥候相信他們看到的並非真的,或者是直接有人壓下了他們的稟報,那就是說,大宋軍中一定有內奸,而且,內奸若非是有大威望的,便是有大權力的人。”
黑衣人緩緩點頭,道:“隻是如此一來,更不容易查出此人是誰了。那這一次,怕是還要繼續輸下去了……”
王安仁沉吟片刻,終於開口說道:“這一次,他們會把伏兵排在好水川。”
黑衣人笑了,望王安仁道:“果然,你還是有這麼一點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