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一直如此……”元昊說這前半句的時候還望著夜明珠,語氣緩緩,可忽然間元昊大袖一拂,錦盒帶著那千金不換的夜明珠,被元昊巨力擲下,砰然碎裂墜地!
眾人有的不能喘息,有的喘息如牛,就算梁上的王安仁也有些震驚惋惜,不解元昊到底要做什麼。
元昊不望一地碎片,隻望著殿中群臣,一字字道:“英雄之生,當稱王稱霸,何必衣錦著綺!又何必要此俗物誤我雄心!”
王安仁心頭一震,元昊,仍舊還是那個元昊,雄心壯誌不曾磨損半分!
殿中沉冷寧靜,眾人望著那堆碎片各有所思。
元昊突然起身,下了龍椅,緩步走到那碎瓷旁蹲下來。眾人目露疑惑,有的甚至覺得元昊也有些心疼那些夜明珠被打破了。
那麼完美的東西,本應該欣賞,又怎能隻聽聲碎響?
元昊起身,修長的手指已從碎玉粉末中夾了一物,望向野利旺榮道:“是不是就因為每次都是這樣,也知道我絕不會喜歡這些,所以,才有了這個東西。不知你能否告訴我,這是什麼?”
野利旺榮臉色又變,他已看到,元昊手上竟有粒蠟丸。蠟丸中,當然會藏著東西。
“這麼精致的明珠裏怎麼會有蠟丸?”野利旺榮咬牙道。
元昊淡淡道:“或許就是因為明珠精美,所以沒有人舍得打破它,自然也就想不到其中還藏著個不能說的秘密。或許……野利王,你能告訴我這是什麼秘密?”
野利旺榮竟又倏忽恢複了鎮定,道:“種世衡善用反間計,我也經常派人去假降,這其中真真假假,兀卒你應了然於胸才對。”
“那次在青澗城傳出狄青曾在城頭刺殺王安仁的,也是你的人?”元昊一直不緊不慢。
野利旺榮咬牙道:“那人雖傳錯了消息,但用心的確是好的,兀卒,你信不信我。”
元昊舒了口氣,漫聲道:“你信我信你嗎?”
野利旺榮一怔,半晌不能答複。
你信我信你嗎?
這句話很簡單,但意思卻有多重。野利旺榮所言到底是真是假?無論真假,元昊到底信不信野利旺榮的解釋?就算元昊說信,那野利旺榮信元昊是真心相信嗎?
王安仁想的很想笑,到了那個時候,是不是又應該問,你信我信你信我麼?
但是王安仁終究沒有笑出來,因為野利旺榮已經開口,道:“我信!”
然而元昊捏著那粒蠟丸,淡淡道:“我卻不信。”
野利旺榮臉色巨變,咬牙望著元昊道:“這些事情,我本來盡數告訴你了。我派人假降宋廷,你也知情。到如今,你不信我?”
元昊凝視野利旺榮道:“這些我都信,但有些事兒,我真的難以再信。王安仁殺了沒藏,你便為了追捕王安仁,調動了不知道多少宮中的好手,如今至少三成已是你的人,我還是暫且信你,可是,你抓了範仲淹,卻並未告訴我,甚至偷取了信鷹,給狄青傳信,你也不想一想,那信鷹,是我一手訓練,你就算殺了它,報稱死在那背叛的王雲鵬手下,難道我不會親自去查麼?莫忘記了,我是怎麼查出王安仁沒有屠城,而是一張利嘴招降我黨項雄兵的。”
野利旺榮還望著元昊,竟還能一言不發,隻是我這的拳頭越來越緊。
“到現在,我問你一句,我說這蠟丸裏,其實便是你傳給狄青的信,你信不信?”
元昊盯著野利旺榮,眼睜睜看著野利旺榮的信心一點點潰散,額頭上冷汗已出。
不知過了多久,野利旺榮才一字字道:“不信。”
元昊陡然大笑起來,甩手彈飛了蠟丸,道:“好,好一個不信,其實這夜明珠中根本沒有蠟丸,種世衡不會玩這麼低級的把戲,這蠟丸是我剛才俯身時夾在手中的。”
殿中眾人都屏氣凝神,不知道元昊究竟要幹什麼。
“但是你說你不信,那我便信了,給狄青傳信的人,真的是你!你要勾結狄青,殺我嵬名元昊!”
野利旺榮身軀陡然一震,此時眾人也都豁然明朗,不敢置信的望著野利旺榮。
元昊卻忽然歎了口氣,道:“其實我知道,你從來不懷疑你兄弟的死,野利皇後的死,你隻是疑心我疑心你疑心了,其實你本不必的,我一直在想,你到底疑心我什麼?能讓我一旦疑心,就把你殺了呢?”
“其實無論什麼原因,都不重要了,如今大殿裏還有三成是你的人,你不如出手一試,你還有這勇氣麼?”元昊又悠然轉身,慢慢走回龍椅之上。
然而那看起來已失去出手勇氣的野利旺榮忽然狂笑起來,一時間大殿之中,眾人目光驚異,又紛紛望向了野利旺榮充滿狂傲不羈的長笑,而王安仁居高臨下,卻是看到了野利旺榮那雙眼睛,似乎被什麼東西點燃!野心,是一種野心被點燃了!
“元昊!我告訴你,八部天龍聚,彌勒江山出。梵月狂士起,縱橫我逐鹿!”
元昊豁然一凝,身軀陡震!
然而王安仁心思震驚的同時卻無暇思考,因為他知道,那張紙上說當野利旺榮吟詩之時,就是他們動手刺殺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