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仁像在聽著別人的故事,腦海中思路越來越清晰。
他能入宮,就因為趙美人的緣故;他留下來不能走,也是因為趙美人的問題;到如今,他身入一個挖好的陷阱,也是因為趙美人編造根本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這一切都是因為趙美人,趙美人要弄死他王安仁,可趙美人為何這麼恨他王安仁呢?王安仁想不明白。
趙堇在王安仁對麵坐得久了,臉色被燈火耀的微紅,不知為何,突又變得雪一樣的白。“那你握住了趙美人的守,趙美人用力掙紮,但逃不脫你的手掌,她的手腕現在還有瘀青。就因為這樣,聖上已對你很生氣。”
王安仁一凜,暗想趙美人甚至提前弄傷了手腕,可說是處心積慮的對付他。這局雖簡單,可隻要趙禎認定了他王安仁有罪,這就是個死局!
這世上很多時候,死的並非有罪的人,而是被認為有罪。
趙堇顯然早知道這個道理,秀眉微蹙,說道:“趙美人後來說,你後來太過放肆,昭容一直在閣樓中看不過眼,出來嗬斥了你兩句,結果你狂性大發,竟露出凶意,昭容見狀不好,說要告訴聖上此事,不想你突然拔出了匕首,昭容見狀不好,慌忙逃入屋內,你突然擊昏了趙美人,然後追了過去。趙美人迷迷糊糊間,見你抓住了昭容,殺死了她。之後趙美人驚嚇過度,就暈了過去。後來的事情……”趙堇輕歎口氣,“再和我的證詞一聯係,就是你抱著趙美人想躲起來,結果撞上了我。你無奈之下,隻好將趙美人交給了我。”
王安仁略作沉吟,問道:“如果這樣的話,我為何不怕趙美人事後說出真相,索性殺人滅口呢?”
趙堇道:“皇後也的確提出這個質疑,認為趙美人所言有些不合情理。但趙美人隻說,色膽包天,一切不可理喻的事情就均有可能了。曹皇後聽到這句後,也不適宜再追問下去。”
王安仁苦笑一聲,良久才道:“公主,多謝你這次來為我說明一切……你……請回吧。”他驀地發現這件事比想象中的還要難辦,若罪名認定,他就有被斬斷可能。他若不想死,就隻能反。這件事妙玉公主也是無可奈何,他就不想趙堇參與進來。
“我今天,估計不會回去了。”趙堇輕聲道,可神色堅決。
王安仁一怔,“不回去,為什麼?”
妙玉公主道:“聖上心中已認定你有罪,但曹皇後隻說此案很有問題,為不至於使忠臣受冤,所以聽取了我和趙美人的話後,已派人找京城第一捕快展昭前來查案。而此時包拯卻也已到了大內現場查看,聖上見了,雖然沒有多說,可是卻顯得更加氣憤了。明日清晨,就會有結論。這時間,聖上怕你畏懼潛逃,我是過來看守你的。”心中卻想,“皇兄已動殺機,我這才主動前來說要穩住王安仁,有我在此,諒葛懷敏他們也不敢亂來。我做不了更多,能護住王安仁一刻算一刻了。”可這些話,她並不想對王安仁說出來。
王安仁心道,“我若真逃,不要說你,就算葛懷敏的那些禁軍,如何能攔得住?但我王安仁問心無愧,何必逃呢?包拯雖說做事利落,判斷神準,但這件公案極為棘手,隻怕他也無能為力了。”
二人各懷心事,對坐不語。趙堇麵對著平靜的王安仁,心中倒奇怪他的冷靜,一時間心緒如潮。夜深人靜時,終於捱不住困意,本想伏案小憩,不想困意如潮,很快就睡了過去。
天光發白之際,趙堇驀地驚醒,霍然抬頭,發現對麵的王安仁已不見。忙扭頭望去,隻見到王安仁正站在窗前。
那晨曦的光華落在滄桑的臉上,有著秋日霜露般的蕭瑟。而在那蕭瑟之中,卻還有一抹笑容不滅的掛在那裏,不增不減。
趙堇緩緩起身,這才發現一件長衫落在地上。原來昨晚她伏案睡去,王安仁怕她著涼,解下外衣蓋在了她的身上。
撿起了長衫,趙堇望著那孤立的身影,心中驀地湧起驕傲之意。王安仁沒有逃,王安仁沒有辜負她的信任。而在所有人懷疑王安仁的時候,她卻信任王安仁。
這種感覺,已讓她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十年之前,她早就沒有那麼看起來的金枝玉葉,她怕,怕她的嫡親親手殺了她。
她從沒跟人說過,她臉上那道疤,其實是他親眼見到趙禎弑母之時,趙禎險些一刀殺了她!
然後宮中度日,忽然出現了一個王安仁,能和王安仁做個朋友,她已覺得這寂寞的生活,已不孤單。
而之後又遇到那個粗獷的漢子,隻可惜,有緣無分。而到了現在,跟那個漢子有關的,隻剩下王安仁了。
王安仁等到趙堇走來後,緩緩的轉過身子,麵對趙堇道:“公主,多謝你保護了我一夜。”趙堇心頭一顫,不想王安仁竟看穿了她的心思。王安仁又道:“我想清楚了,這件事我還要去向聖上辯解,我沒有做過,我無錯。”
趙堇望著那雙決絕、明亮而又帶著幾分傷情的眼眸,將長衫遞到王安仁的手上,一字字道:“我相信,你、無、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