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宗真突然輕歎一口氣道:“朕是一心想為家姐報仇!”
王安仁微愕,遲疑道:“為你姐報仇?這從何說起呢?”
耶律宗真眼中閃過分憤怒,雙拳緊握道:“元昊此人狼心狗肺,無情無義。當年他爹德明在時,黨項人正弱,他爹為求我契丹支持,數次派使者前來尋求聯姻。先帝被他蒙蔽,就許了這門親事。不過先帝過世後,此事就一直暫放,但元昊之後又派人來求,太後記得當年的許諾,就將家姐興平公主嫁給了元昊。家姐一直疼愛朕,也不舍得離去,可終究執拗不過太後,還是去了興慶府。”
說到這裏,耶律宗真眼中滿是恨意,咬牙道:“朕當時尚幼,不能左右事情,隻能期望家姐嫁給元昊,能有幸福就好。不想元昊娶了家姐,根本不過是利用聯姻一事討好我契丹,借機壯大勢力。他在那之後,對家姐極為冷漠,就算家姐有病,他亦是不聞不問,家姐憂傷成疾,死在了元昊那裏。”
王安仁眼前又浮出那黑冠白衣,手持巨弓的元昊。又想起那時而嫵媚,時而清冷的笑靨,不禁身軀一震,喃喃道:“興平公主……死了?”。
元昊誌在天下,對手下有功之臣都是照殺不誤,怎麼會有半分心思放在了為了大業聯姻的女子身上?況且……興平公主性子多變,究竟為誰從未有人清楚。
王安仁起當年興慶府那慘絕人寰的廝殺。他知道元昊殺母殺子、殺妻殺舅、有功之臣想反,也是照殺不誤,以元昊這種鐵石心腸,布下如此之計反倒是再正常不過。
王安仁想到這裏,嘴角突然露出哂然的笑。耶律仁先見狀,不解道:“王兄因何發笑?”王安仁有些悲哀的搖搖頭,王安仁見了耶律仁先泫然欲泣的憤恨的眼神,心中微凜。他終於明白了很多事情,可還有件事不明白,因此問,“大王,你今日召我前來,難道就是想告訴這些事情嗎?”
耶律真宗道:“你不來助我,是在我意料之中。我今日告訴你這些,無非想告訴你,你我都有個共同的敵人,那就是元昊!你和我聯手,對付他更是容易。但你若真的不想,我也絕不勉強。”
王安仁緩緩站起,深施一禮道:“那在下告退。”他說完後,轉身出了偏殿,耶律仁先雙眉微皺,看了眼耶律真宗道:“陛下,難道就這麼放他走了?王安仁之勇,你也親眼目睹,他若在大宋的話,陛下若真的想南下,隻怕他阻力最大。”
耶律真宗沉默許久,望向殿外道:“他救了我多次,我其實還很感謝他。再說現在……我們的敵人是元昊,有王安仁在,元昊絕不會好過。”說罷嘴角有分笑,耶律宗真下了結論,“我們就坐等看著好戲了。”
王安仁出了皇宮,立即去找富弼。
這時夜已深,陡然間臉上微涼,王安仁抬頭望去,才發現明月不知何時隱去,有風蕭殺,舞雪而落。
原來……已入冬!
流年如水,歲月蹉跎,那過去的時光,再也無法追回,那錯過的人呢?
王安仁輕踩落雪,心情沉重的到了富弼的房間。富弼沒有睡,見到王安仁進來,立即起身道:“王公子,契丹人放棄索要瓦橋關、晉陽以南十縣了。不過……需要在澶淵之盟後規定的歲幣之外每年多給契丹人銀十萬兩,絹十萬匹。”
王安仁靜靜的望著富弼道:“有什麼理由給他們嗎?”
富弼微現窘意,雪在堂外靜靜的飄,二人的哈氣都能看得出冷意。北疆的雪,來得早,讓人骨子發冷。
“的確沒有理由。但這是朝廷的意思。”富弼神色中有些歉然,也有些為難。這次他聽從朝廷的意思,並沒有將議和的內容和王安仁講,雖是朝廷的意思,但他終究覺得對不起王安仁。
若不是王安仁,議和不會如此順利。可議和的時候,他們卻在瞞著王安仁。朝廷怕節外生枝。
王安仁望了富弼良久,轉身要走,富弼突然叫住了王安仁道:“王公子,其實朝廷也很為難,因為西北有消息傳來,元昊又有出兵的意圖。”
王安仁皺了下眉頭,心中暗想,“可你知道不知道,這個消息,是種世衡多麼辛苦的打探到,又費了多少周折送到了汴京?我想朝廷是不信的……可他們雖是不信,但可以拿這個做推搪的借口。”
富弼又道:“呂相過世了,變法壓力很大,聽說最近的一段日子,朋黨之說甚至囂於塵上,範公他身處渦流之中,我也想早日回去勸勸聖上。”心中暗想,“前段日子聖上曾問範公,‘自古小人結為朋黨,也有君子之黨嗎?’範公回道,‘若結朋黨對國事有利,也無可厚非。’唉……小人從來不說自己是朋黨的,範公這句話雖很是宛轉,若遇明君的話,多半一笑了之。但這話經範公親口說出,恐怕更落小人口實。更讓人的不安的卻是歐陽修的那《朋黨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