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江都之難(3 / 3)

“有銀子嗎?要是沒有,最好你拿點去。”

就不會說點更有感情的話嗎?伯陽真是個粗人!想到這裏,木蘭伸手到她烏黑的頭發邊,從上麵拔下了一隻碧玉頭釵,從中間把釵子一折,將它交給了賀廷玉。賀廷玉困惑不解地收下了釵子,木蘭柔聲柔氣地小聲地對他說:

“您的深情厚意小女子永生不忘,一定會有再見之日,這到時候是見麵的證物’”

“你一定要等著我,不要為別的女人所動心!不然小女子會想你一生,還有,今晚的事,請一定要保密……”

戲弄之心蠢蠢欲動…木蘭自己雖是那麼想,但是,恐怕不僅如此吧。賀廷玉好不容易才點了一下頭。本蘭像夜風風過似地穿過小門,身影迅速地消失在夜幕之中。賀廷玉手持頭鈦,茫然地立著,當他從沉思中醒悟過來時,趕快關上了這扇門。

另一方麵,後官內宦官們的蚤動,此時也已平靜下來。

這是蕭皇後幫忙處理善後的關係。皇後問宦官,後宮的女官人數是否有減少,沒等回答就馬上說道:

“如果沒有減少就不要再嚷嚷了,要是真的少了人,陛下的怒氣就會一股腦兒地傾泄到你們頭上,你們一定要謹慎回答。”

宦官們交換著不安和盤算的目光,後宮美女佳人逾千人,天子怎麼可能將所有的人一個不差地記得那麼清楚?一會兒,皇後又問了一次宮女的人數。宦官總管回答說原有的人數沒變。

“那麼,誰也沒有丟吧?”

“是,皇後陛下,誰也沒丟。”

“好了,那麼誰也不會責怪你們了。退下,把剛才的事忘了吧。”

宦官們深施一禮,從皇後禦前退了下來。就這樣,身份不明的闖入者加上事後協助者,從後宮成功地逃脫了。

木蘭卸下女裝,又恢複成男裝,從本來的性別又返回假的性別才放下心來,雖然自己還是自己但卻有一種奇妙的感覺。盡管覺得還殘國著化妝的香味,但是,木蘭還是趕緊到沈光那裏去報告,半截碧玉釵用布包了藏在懷裏。

木蘭歸來晚了點,沈光在兵營裏等著她,正在擔心,見到木蘭本人就放了心,並且當麵酬謝了她。木蘭將她與皇後見麵的事正確無誤地作了報告,但是與賀廷玉相遇這一點卻隱瞞了下來。

“唉……”地一聲歎息,沈光緊閉著雙眼,苦惱的陰YI像顫動的翅膀似地,留落在他的麵頰。但是這種表情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因為這種結果也是原先估計到的。沈光以一種恢複了平靜卻還看得出遺憾的表情望著木蘭。

“給你添麻煩了!子英。”

“我不會再接受這種任務了,脂粉味我受不了,總持大人,您這是要求部下做強人所難的事情。’”

木蘭做出一種憤慨的口氣和表情,這回,沈光明顯地發出一陣苦笑。

“對不起,我也不打算再次求你了,你辛苦了,去睡吧廣

木蘭深施一禮轉身走了。

“不用多久就可以回老家了吧。”沈光這句話從後方握了木蘭一下。

木蘭扭過頭來,隻能看到對麵窗戶仁立的沈光的背影。木蘭走出房間,扳著指頭算了算當天晚上,她見到了幾種表情,和看錯了幾種表情,還沒有完全算完的時候,就遇見了剛剛才分手的人。賀廷玉在月光下的路上走了過來。見到木蘭開口了打招呼。木蘭估計他要問“剛才你去了哪兒?”因此就先發製人:

“你身上有脂粉香味兒出!伯陽。”

經木蘭一說,賀廷玉倒有些尷尬。

“別把香味兒傳給我,離我遠點。”

故意為難似地,木蘭對他一直揮手。

“你是不是摟抱了後宮女官,那可是大罪哪!”

“不對!”

剛要說將人放跑了的事,賀廷玉就閉上了嘴,因為他馬上想起了已經約好不能對他人講,他對朋友采取了一種不加解釋的形式,沒話講了的時候,就隻能背誦一些誇大其詞的台詞來撐場麵:

“我俯仰無愧於天地!“

賀廷玉這麼一講,木蘭笑了

“我知道了啦,伯陽。”

木蘭故意放他過關,賀廷玉總算鬆了一口氣。木蘭心想:伯陽真是個好人。與此同時,她也感覺到對這麼好的人,自己還想戲弄他,這種心態好像有點危險。

翌日是三月八日,折衝將軍沈光與折衝郎將花木蘭以及賀廷土兩員大將,一起統率二千八百名士兵出了江都城。由於您將杜伏威的軍隊出現在江都東方,所以接到命令,要去阻止敵軍接近江都。

字文智及是最早談論對湯帝進行拭逆計劃的人,他是已故的許國公宇文述的次子,官銜為將作少監,也就是宮廷營結局的次官。即使天下所有人都背叛了煬帝,可能有兩個家族是一定會對煬帝盡忠殉難的,他們就是宇文家和來家。宇文述和來護兒都各有三個兒子,他們受過煬帝很大的恩寵。尤其是宇文達的三子宇文上及當了煬帝的女婿。字文述和來護兒無論是功績或者是實力都旗鼓相當,而兩方也頗有競爭意識。字文述是名門族出身,但是,從孩子們的成績來看,來護兒家要略勝一籌。而且,字文述在前年去世了,因此,字文家的勢力和來家比起來正在逐漸敗落。宇文智及說服其兄宇文化及:天子已失人心,不遠的將來定遭眾人叛逆的命運,果真如此,那麼,與天子關係最密切的人,宇文家的兄弟們一定也會慘遭殺戮。如果是這樣的結局,倒不如用自己的手殺了天子。

宇文士及沒有參與這一陰謀,這在《隋書》和《舊唐書》上都有記載,但是,後來有一種說法是說:因為他後來在唐朝當了重臣,所以對他不利的證據也就被抹消了,他也是叛逆的共犯之一。但是,要改變曆史記載,必須要唐朝為了什麼重大理由非得回護這個人不可。他確實當了唐朝重臣,但這是因為他是揚帝的女婿,其身份為人所尊敬,但他並非統一天下不可缺少的人材,曆史書中他的形象是一個平凡無害的人物。

字文家兄弟沒有讓最小的弟弟參與叛逆陰謀,其實要實現陰謀,所需的人數已經足夠,而且,這個最小的弟弟又是煬帝的女婿,說不家會將這件大事向揚帝告密,即使不去告密,要他作自己人也沒有多大用處。兄弟們得出結論對他要保密,於是,宇文士及從陰謀中被排擠了出來,——,——筆者認為,以上的推出比較穩當。

參加叛逆陰謀的主要大臣,名單如下:

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司馬德勘、元禮、裴虔通、趙行樞、孟景、元敏、李覆、牛方裕、李孝本、李孝覽、許弘仁、薛世良、後奉義、張信、令狐行達、孟秉、馮普樂。

把同誌集合起來並不困難、留在江都的文武百官和大部分士兵對煬帝都抱著憎恨和敵意,對叛逆心理上的障礙基本上就不成問題了。隻要沉溺於酒色的昏君不再存在、大則天下太平、小則他們可以返回洛陽。人們已經認和到煬帝才是萬惡之源,江都將士十萬人之中,積極支持叛逆的有二萬左右,七萬七千名將士是不會妨礙叛逆的,他們恐怕是讚成返回洛陽的。

對陰謀構成危險的隻有三千人,他們是來護兒父子和沈光所指揮的士兵。其中,沈光統率的二千八百名將士,已利用巧妙的策略把他們調到江都城外。剩下的就隻有來護兒父子直接指揮的二百名左右。來護兒手子來六郎,也就是來整,是一個可與沈光匹敵的勇將,但是,他在皇帝身邊,所以,沒何武器,是赤手空拳。而且確定兵力之比是一百比一,而這個差距還在擴大中。宇文化及終於下決心開始行動。就這樣他們演出了一場被稱之為“江都之難”的悲慘斜道劇。

三月十日,江南之春仍充滿著濃密的花香。陪夜的帷幕從天上降落到大地之後,叛逆者們就起兵了。穿胄甲帶刀槍的二萬餘名將士,以宇文兄弟為首向江都宮進發。因為是城內行軍,所以距離不算遠。身為右屯衛將軍的宇文化及在最前麵指揮警衛隊。雖有目擊他們的人,但是,沒有人去懷疑他們,或者說即使有,他沒有一個人跑去向宮殿告急。煬帝也許自以為鎖上江都之門,把自己關在密室裏就保險了,但是在密室裏,叛逆卻更容易得逞。

那天晚上,警衛官極大門的負責人是軍騎將軍獨孤盛。他雖然察覺城裏動蕩不穩的跡象,但是,這個情報也無法告訴天子,令他痛心疾首。他在月下見到數萬土兵包圍了官殿,又殺到了門前的情景時,獨孤盛已了解了戰爭的敗局,並且也決心一死。他拔出了劍,大喝一聲道:

“你們難道不知道官門進出有嚴格規定嗎?再往前走就是皇上的往處了!你們膽敢帶著兵器進去,不怕得到亂賊之名嗎!”

回答的卻是箭和矛。響起了一陣雹似的聲音,門板上插了三十幾支箭,獨孤盛身上也被射中了二支箭。以“剛烈”著稱的獨孤盛並未屈服,他向衝殺進來的叛逆者們揮舞著劍,砍倒了四個人,自己也在亂刀亂槍之下咽了氣,十來名士兵陪他對死,而其他士兵則與叛逆者們裏外呼應,打開了宮門。

叛逆者們散亂地進入門內,在鋪磚的地上奔跑,他們穿過青銅造的以估和大龜的塑像、西域樣式的噴水池旁邊。即使跑動不發出聲音,胄甲和劍環也會有聲音,馬在馬棚裏蚤動了起來,夜色在陰森恐怖的氣氛中動蕩著,令官內起居的人們感到將會發生一種危險。年老的榮國公來護兒從床上爬了起來,叫醒了三個兒子。使勁敲門,來六郎來整勸父親和哥哥快到天子那裏去,自己打開房門跑向走廊,當時他還穿著睡衣,在父親和哥哥跑向天子的這段時間裏,他想一個人先與叛逆者拚殺。

“是來六郎!快宰了他!”

這種表現其實是太輕敵了,盡管是赤手空拳,但是,來整的剛勇也不是可以說宰就宰的。他用左手抓住走廊的欄杆,右手以手刀用力一砍,便把欄杆砍斷抓在手中,來整在走廊地板上用力一躍,正好落在叛逆者們的田裏。對著這群張惶失措的逆軍把欄杆揮了過去,發出一種很奇怪的聲音,頭顱被重擊的士兵飛上了天又摔落在地上。來整揮舞著欄杆,抵擋刺殺過來的劍和矛,大聲呼喊有叛逆者人侵。他朗朗的聲音壓倒夜幕,響徹官殿內外,但是,沒有一個人出來支援。隻有他一個人揮舞著異樣的武器來擊倒叛車。頭蓋破裂、肋骨折碎、十來個士兵躺在地上。欄杆沾太多鮮血握不住了,他就將它扔掉,躲開一名破過來的士兵的劍,抓住它擔劍的手腕。

被來整的手一握,士兵的手腕就發出一聲問響,腕骨折斷,來整好動著士兵的身體,以此打倒其他士兵。過軍退縮了,似乎一個赤手空拳的人,就阻止了一場陰謀的得逞。然而,正在此時,司馬德朕跑了過來,他手上握著矛,矛頭上挑著一個首級。

“榮國公已經死了!”

呼喊的同時,司馬德勘把矛頭橫到來整的眼前,站滿鮮血的首級是來護兒的腦袋。

“噢,爹……l’,

見到老父的首級,來整的動作稍一遲緩,一瞬間就足夠了,一前一後伸出來的矛頭刺穿了年輕猛將的身軀。他沒穿甲胄,矛頭切碎了骨頭,從身體的另一方穿了出來。八支矛一支接一支地穿過來整的身軀。筋骨俱碎的他如同車軸般旋轉倒下。月光照在血泊上,他蒼白的衣服如同死人穿的屍衣。襲擊者們知道,他們已把最大障礙排除了。

來整如果手持武器,身穿胄甲,襲擊者們起碼得死十來個人。在來護兒,來整前後,來指、來弘也戰死了,榮國公父子四人全部被殺。

來護兒年齡是六十多歲,他的兒子們年齡是二十幾歲到三十幾歲之間。

征遼之役以來,湯帝特別重視宇文家和來家這兩個國公家族,他們受到聖上的恩寵,煬帝期望二家作為守衛皇室的屏障,但是,隻有一家沒有辜負皇帝的期望。

VI

殺人者和被殺者之間終於到了麵對麵的時候,時至深夜,月亮已過了望月,在高高的夜空,像一個淡黃色放歪了的圓盤,閃閃發光。

煬帝在西閣寢殿。此時蕭皇後已受拘禁,女官和宦官們不是被殺就是四處逃散,煬帝身邊隻有一個人,就是煬帝季子趙王楊果,當年十二歲。由於父親疼愛,經常帶著他同行,也因此在雁門被突厥軍所包圍,在江都的叛逆中提早結束了年輕的生命,也算是一個不幸的少年。掛著紗帷的床,大得足可睡五個男女。煬帝還沒換上睡衣,一隻手端著銀製的酒杯,醉眼凝視著宇文化及的臉。數十支燈燭的火焰微微晃動,在天子放蕩的臉上,黑色的陰影在搖動。拉著父親衣袖子站立著的趙玉,忍不住緊張的氣氛大聲哭了起來。申斥他太纖弱的確是太苛刻了,不過,這個少年在對待過分異常的情況時,唯一的辦法似乎就是哭泣。

一吵死了!給我閉嘴廣

宇文化及大吼。他正在企圖做些大大超出自己才幹範圍的事情。原本,他是一個從未靠自己一人之力做過什麼事情的人,靠著亡父的功績和主公思寵才保障了他的地位。而現在卻被眾人推舉當了叛逆的主謀。他兩眼布滿血絲,呼吸紊亂,心差一點就要跳到體外來了。宇文化及曾經考慮過在殺了煬帝之後,擁立趙玉,讓他當個傀問天子,但是又大又尖的哭聲刺激著他的神經。似乎忍不住緊張氣氛的不隻趙王一人,連宇文化及和全體叛軍都處在同一種心理狀態之中。

幾條白刃砍落在趙王纖小的身軀上,綢衣被鮮血染紅,一聲特別尖、特別高的悲鳴一結束,叛逆者們也終於深深地鬆了一口氣,一個年輕的生命,從過去確實活著的肉塊中消失了。

煬帝臉頰的肌肉出現了痙攣,微弱的聲吟聲從他牙縫中漏出來,但是發出來的聲音卻缺乏感情。

“化及啊!這是你自己策劃的嗎?”

這個質問相當辛辣,因為宇文化及不是一個能用自己的意誌決定大事的人,煬帝指出了這一點。斐虔通代替有點口吃的宇文化及作了回答:

“對陛下的怨恨,天下萬民是一致的,沒有特定的首謀。”

“是嗎?那麼,大家說依有什麼罪行?”

裴虔通再次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橄文,一口氣將它念完:

“陛下身負統治天下的重任,隻知巡幸,不理朝政,對外隻興無功之師,對內過著荒瀅無恥的生活。在戰場,幾百萬壯丁為之無謂犧牲,在國內,更有眾多的人貧困而死。致使天下陷人如此危難之中,還不聽忠臣諫言,卻亂用奸臣,整天沉溺於江樂和宴戲之中。犯下如此大罪,卻無絲毫醒悟和反省,這便是你的大罪。”

這篇發育基本上並沒什麼錯,甚至可以說指責得還算輕。發言的內容更完全正確的。但是,發言者本人口頭看一下,也不能說自己沒罪。字文兄弟藉煬帝的思定和亡父的權威做盡了壞事,罪惡累累,文中的奸臣不正好指的是他們自己的表現嗎?

“是吧,儂對天下民眾有罪,但是,你們自己是清白的嗎?你們的官位和俸祿是誰給的?回答呀,化及!智及!”煬帝一說,宇文兄弟臉色蒼白,呆若木雞,幾乎要摔倒,好不容易支撐住自己的身體,擠出一句“殺了他!”湯帝不出聲地笑了。

“行,想殺的話,我就死好了!可是,天子死時,有固定的禮法,拿毒酒來!”

“…不好意思,毒酒沒了。”

宇文化及一邊喘著氣,一邊答道,蒼白的領頭上滲出了汗珠。眼中居然閃出了光芒,這是一種殘忍和狡黠交織在一起的光。

“也就是說,采用與房陵王同樣的死法吧……”

他終於做了陰毒的宣告。房陵王,也就是隋朝被廢黜的太子楊勇,被白絹纏頸絞死。下達殺害指令的是煬帝。字文化及等於是在現在判處十五年前慘劇的真正犯人。湯帝用茫然的目光盯著拿出來的厚厚白絹,兄長的名字給他帶來衝擊,不知道是否已令其失去知覺,不過確實煬帝沒有作任何抵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煬帝的頭頸,他自己把白絹纏在他自稱“這麼好的頭頸”上麵,身強力壯的士兵拉緊兩端用勁地拉,絞緊了一呼萬諾的天子,這種拔河直至煬帝的呼吸和心髒跳動完全停止,宇文化及發出製止的聲音為止。

煬帝,姓名為楊廣,享年五十歲。

完成了叛逆的大罪(或稱大業)之後,宇文兄弟及其一黨以淒慘的表情麵麵相問,沉激不語,過了一會兒,提著沾著鮮血的刀,把地板踏得通通作響,走出了寢殿,還有幾個該殺的皇族沒殺,他們又去殺這些人去了。接著進來的是皇後和幾名女官宦官,她們希望能埋葬被殺的丈夫,她們的請求得到了許可。蕭皇後白皙的臉上失去了表情,命令把煬帝和趙王的亡骸放進棺材裏。因為沒有棺材,宦官們隻好毀了大床,用這些木板釘成一口棺材。

煬帝生前享盡榮華富貴,想不到在死後埋葬他的並不是黃金靈樞,連一口正式棺材都沒有,而是放被在一個破木板釘成的箱子裏。這是隋朝大業十四年,或者說是義寧二年,公元六一八年三月十日深夜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