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聰繞過一處假山,鬼鬼祟祟鑽入湖邊的竹林。鍾義不由心生疑竇:深更半夜,馬聰不在房間睡覺,到園子裏瞎晃悠什麼?正覺奇怪,燈光下又出現一個人影,看衣著裝扮像是5號房的慕容恪,他躡手躡腳跟在不遠處,像是怕驚著了馬聰。這二人搞什麼名堂?
詫異中,背後傳來一陣嗡嗡的響聲。循聲望去,見臥室牆角放著一台小冰櫃。鍾義知道,初秋的汃陽“乍寒還暖”,近幾日天氣忽而轉熱,這台小冰櫃是陳雷兩天前向主辦方要來的,說房間的空調不太好用,需要凍一些冰塊輔助降溫。
前一天中午,陳雷還給他送過兩瓶冰凍的紅茶,說在小冰櫃裏藏了很久,喝起來超級涼爽。現在看來,空調的製冷效果得到明顯改善,想必主辦方下了不少功夫,隻是不知何故,這台小冰櫃沒有立刻搬走。
鍾義走到冰櫃旁邊,伸出右手食指在冰櫃蓋上彈了兩下,嗡嗡聲戛然而止。轉頭看向地麵,木板上似有輕微的水痕。蹲下細辨,見水痕以線狀延向門口,這表明有潮濕而沉重的東西從屋內被拖了出去。
正欲循跡追查,牆角的小冰櫃又嗡嗡叫起來,並伴著哢哢嚓嚓的祟響,似有什麼東西在崩裂脫落。
鍾義惶惑地站起身,小心走上前,深吸一口氣,兩手抓住冰櫃頂端的蓋子慢慢向上扳起。盡管做足了思想準備,但掀開蓋子的那一刻,他還是震呆在那裏。至少五六秒鍾後,樓道裏才傳出他驚恐而尖厲的聲音:快來人啊,救人啊!
住在隔壁的安保員第一個趕到,邊提鞋子邊問發生了什麼事。進入房間,他也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了:陳雷以一種極其別扭的姿勢窩在冰櫃裏,渾身上下隻穿一個小褲頭,腦袋微微向上仰起,雙目緊閉,頭發根根豎立,略泛青紫的皮膚結了一層白色的冰霜。
最為可怖的是,陳雷的雙手抱在胸前,緊緊攬著一顆沾滿線狀組織的眼球和一個鮮血淋漓的肝髒!或許是受到外界溫度的影響,哢嚓聲越來越大,終於,咚的一下,陳雷的腦殼撞上了冰櫃內側的鋁板。
鍾義斜靠在客廳的沙發邊,臉上的驚惶之色尚未完全褪去。
文崢坐在他身旁,膝蓋撐著胳膊,兩手托腮,時不時地打個哈欠。緊挨文崢的是芸姐,她抽著一支又細又長的煙,慢條斯理地吐著煙圈兒。最邊上坐著的是符勇,他伏在茶幾上,十指交叉搭於鼻梁前,牢牢盯著對麵的馬聰,眼睛困倦中不失銳利。
馬聰在對麵的沙發邊盤腿而坐,一邊擺弄他那台DV相機,一邊發出莫名其妙的笑。剩餘大半條沙發被慕容恪占去,這家夥一掃往日的溫文爾雅,大黃狗一樣蜷縮在沙發裏,外套蓋著腦袋,此刻正鼾聲如雷。
嶽海洋則獨自坐在一側的小沙發上,他戴了一隻灰色的禮帽,帽簷壓得很低,身體微微前傾,使得整張臉隱沒在燈光下的陰影裏。盡管如此還是能夠看出,撤去紗布的臉上,留下了數條紫紅色的印痕,印痕中是密密麻麻的創口——那是章魚吸盤所產生的威力。
十幾分鍾前,他們被阿傣、阿晶及數名安保員與醫護人員從房間請出,集中安置在樓下的客廳。緊接著,又來了四名警察,其中三個高宛出事那天他們見過。
“大作家不都是夜貓子嗎,今兒個怎麼有點反常呢?”芸姐冷眼瞧著仍在昏睡的慕容恪,似被他的呼嚕聲擾得十分不爽。見無人回應,百無聊賴的芸姐瞥向一臉怪笑的馬聰:“猴兒崽倒挺亢奮的啊。”
“猴兒崽”是芸姐給馬聰起的外號,後者卻毫不介意:“人家高興嘛。”文崢翻翻眼珠:“冷血。”鍾義沉著嗓子道:“都是一路走來的兄弟,幸災樂禍對你有什麼好處?”嶽海洋幹笑一聲:“他在慶幸又少了一個對手。”
馬聰放下手裏的DV相機,看看鍾義和嶽海洋,又看看文崢:“沒錯,我是這樣想,難道你們不是嗎?十個人中隻有一人能最終勝出,誰不想做留在最後的一個?”嶽海洋冷哼一聲,文崢搖頭歎息,鍾義則忍不住嗬斥:“不要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承認我不高尚也不仗義,但我從沒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情。”馬聰放下DV,嬉皮笑臉地反問鍾義,“那麼請問君子先生,你大半夜地跑到人陳雷房間幹什麼?一個清純少年脫得赤條條精光光的躺在冰箱裏,手裏捧著血裏糊拉的眼球和內髒,總不會自己跟自己玩SM吧?”
鍾義麵紅耳赤:“你……”馬聰繼續損他:“你說你都五十好幾的人了,又為人師表的,怎能幹出這種事兒來呢?就是寂寞難耐、欲火焚身,不還有黑玫瑰嘛,人家是專業的,何必同室操戈,摧殘一枝含苞未放的花朵?是不是玩大發了沒法收場才喊人救命來著?哎喲喂,這過程,想想都夠重口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