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經一家到香港時已身無分文,一路逃難到此,衣衫破爛,李雲經也染上了咳疾。但因急於生計,李雲經第二天就出門找工作,可香港畢竟不同於潮州,不免四處碰壁。
李雲經心中煩悶。在家鄉,他是受人尊敬的學校校長,他淵博的學識,讓眾多的財主富商相形失色,但在香港這個商業化的社會,他所學的一切仿佛都沒有用途。在這裏,錢財多寡成為衡量人價值的準則。已愈不惑之年的李雲經,陷入深深的困惑。
香港商場競爭激烈,稍有懈怠萬貫身家也可能化為烏有,更不要提還在忙於擴充事業的莊靜庵。莊靜庵非常忙碌,每天都要工作十幾個小時,少有時間與家人相聚。生意衝淡了家庭間的氣氛和人際關係,香港雖還有不少潮州同鄉,但所謂“幫襯”也非常有限。潮州人在他鄉,向來以團結互助著稱,但潮州富翁,無一不是通過自己的勤儉努力,搏命賺取出來的。
李嘉誠曾回憶往事,這樣描繪他當時的心態:“小時候,我的家境雖然不富裕,但生活基本上是安定的。我的先父、伯父、叔叔的教育程度很高,都是受人尊敬的讀書人。抗日戰爭爆發後,我隨先父來到香港,舉目看到的都是世態炎涼、人情冷暖,就感到這個世界原來是這樣的。因此在我的心裏產生很多感想,就這樣,童年時五彩繽紛的夢想和天真都完全消失了。”
李嘉誠所指的是當時環境下的一種社會現象,而非針對具體的人或事。少年的李嘉誠,尊敬並且崇拜舅父莊靜庵。在他印象中,舅父不像他先父叔伯那樣,總是引經據典、大談倫理道德,而是一是個實用主義者,是個搏命猛人。
李雲經雖然與香港的商業文化格格不入,但他也明白,要想在香港生存,必須得融入這個社會不可。他開始不再向兒子談古數典。
由於香港在當時尚無專門教普通話的學校,李雲經的教書本事在這裏用不到。經莊靜庵介紹,李雲經在一間潮商開的公司找到了工作,做些記賬目的工作。莊靜庵又為他們借租了一間位於九龍的民房,一家人已基本可以維持生活。
香港生活
當時,抗日戰爭正進入最艱苦的階段,香港商會號召商人、市民捐款,為中國軍隊購置飛機、武器等做支援。李雲經捐出辛苦儉省出的港元,但當時那些香港富商們,動輒捐獻出數千上萬港元,曾喊了半輩子“教育救國”的李雲經,此時也不禁對友人感歎道:“實業亦可救國!”
自從來港之後,李雲經對兒子的教育大有改觀。他不再以古代聖賢的言行風範訓子,而是要求李嘉誠“學做香港人”。
李嘉誠對父親的教誨心領神會。李嘉誠聽從舅父和父親的教導,把學廣州話當做一門大事來對待。他拜表妹表弟為師,勤學不輟,不久,他就掌握了一口流利的廣州話。
香港學校盛行英語,李嘉誠念初中,最難過的就是英語關。當時香港的中學大部分是英文中學,即便是中文中學,英文教材也占到半數以上,不會英語就等於什麼都聽不懂。李嘉誠此時不再是學校的驕子,他坐在課堂裏如聽天書,不知所雲,而其他同學從小就學習英語,他深深感到自己的不足,生出難言的自卑。
李雲經詢問兒子在學校的情況,得知後告訴他:“在香港,想做大事,非得學會英語不可。”
李嘉誠銘記父親的教導,姑且不論自己的前途,單憑學費來之不易這一點,他也要勤勉學習來回報父母。數十年之後,李嘉誠每回憶起當年的狀況,都不免神色黯然:當時父親咳疾日重,有病不求醫,儉省下藥費供他讀書;母親縫補漿洗,辛苦維持家計……
李嘉誠學英語,幾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上學放學路上,他邊走邊背單詞,晚上夜深人靜,他怕影響家人休息,獨自跑到外麵的路燈下讀英語;早上天剛蒙蒙亮,他又一骨碌爬起來,口中念念有詞,還是學英語。李嘉誠天賦高,記憶力強,經過一年多的刻苦努力,終於跨越了英語關,在學校能夠熟練地運用英語答題、解題。
即便後來李嘉誠輟學,仍常年自學英語不輟,在日後的商戰風雲中,英語讓他獲益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