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誠從小康之家瞬間墜入彷徨無助的困楚,這種情況使他對世人真麵目、世態炎涼有過早的刻骨銘心的洞察體味。他的父母在悲慘世界麵前的無能為力與無可奈何,別無選擇,但又絕對不言放棄而與世抗爭的堅毅品格,也在相當大的程度上導致了李嘉誠對人生的變遷動蕩苦澀的體驗與感悟。
這一非常的生命磨難與切膚領悟,必然蘊含著對人生的積極進取,對社會的開放包容,對公正平等的深深的期盼與等待,對自身命運的緊緊把握與爭取,對理想的孜孜不倦的追求與演繹。
生存環境殘酷,則導致李嘉誠義無反顧地改變自身命運的執著與期望。李嘉誠不僅僅要改變自己,而且要改變社會,改變民族,改變國家,改變曆史。當然,首先要改變自己。
兒時的良好教育以及對家庭對社會對人生的責任承擔,使得李嘉誠能夠規避那種消極迷茫的一麵,而對人情世故的分寸有著實實在在的準確把握;在求人求己之中,產生自立自強之心,同時也獲得對社會的深切了解和直接鍥入,對生命對自由的堅毅執著與默默追求。
這種良好健康的心境培育,不是偏向乖戾偏激,而是更為健康壯實豐滿厚重,這一健壯的人格人性,對人性有基本的洞若觀火式的精確把握,又絕無幻想、浪漫、輕率,即對付出與獲得有切身入骨的理解與領悟。
完全避免感情外露、感情用事,在市場上拚搏沉著冷靜,對投資決策的算計能以十年二十年為期,其堅忍、其沉穩、其膽識、其謀略、其韜晦,也許正由於這少年時的不幸之不幸,也許正因為這少年的不幸所鑄成的萬幸。
後來有人問起李嘉誠:“請您說說一個人的成功是不是跟從小的誌向有關,而一個人的誌向是不是天生的?”
李嘉誠不緊不慢地回答說:
我自小便很喜歡念書,而且很有上進心。那時候,我就暗暗地發誓,要像父親一樣做一名桃李滿天下的教師,但是由於環境的改變,貧困生活迫使我孕育了一股強烈的鬥誌,就是要賺錢。可以說,我拚命創業的原動力就是隨著環境的變遷而來的。
李嘉誠沒有掩飾他內心深處的想法,事實也確實如此。
對李嘉誠的人生境界影響最大者,莫過於其父親李雲經先生了。李嘉誠年少時多次在半夜醒來,看見父親仍在燈下批改學生作業的孤燈背影,看到孜孜以求地博覽群書,看到循循善誘的謙謙君子般的父親,這一言一行給李嘉誠留下了難忘的印象。
對李雲經先生這樣的知識分子,世俗社會裏最常見的世俗的平庸的理解方式是:辛勤一輩子,如斯辛苦,什麼也沒得到,真的不值得。蒙垢卑俗的靈性魂魄渾然間忘卻了感動上蒼,忘記了正是這樣千千萬萬的人在支撐華夏文明,在默默無聞中不經意地延續著曆史與生命,延續著夢幻與期望,延續著傳說與物語。更大程度上延續著文化與文明,廷續著靈魂與精神。
從李嘉誠多年以後多次談及此事來看,父親及其行為已成為一種永恒的象征與鞭策,像一個大大的特寫定格在自己的腦海中。父親和那一孤燈背影的場景是對李嘉誠人生境界最有力直接的挑戰、警示和支撐,或者說是默默的鞭策與激勵。
不能隻為名利,隻做一個名利場上的追逐名利的名利之徒。人生在世,有可能成就一種高尚的境界,一種高尚的情操,一種高尚的胸襟,一種聖人的藍圖,一種超越人生超越凡人的大氣。
家風李雲經先生的為人,是作為兒子的李嘉誠不可超越也無法超越的,那一境界隻可以追隨,可以參照,可以臨摹,可以仿效。
李嘉誠在社會上再怎麼成功,再怎樣聲名顯赫,如果他不能像父親一樣對大地有忘我的愛,如果他不具有父親那樣超脫的境界,他就不可能告慰一生窮窘的父親,就不能告慰在天國的父親靈魂的期盼。
父親在李嘉誠心目中,是一盞不熄的指路明燈,今生今世,直到永遠。這種力量是有形的,也是無形的,是現實的,也是浮世的。
父親的熏陶和遺訓,李嘉誠永誌不忘,時刻銘記在心,並伴隨他一生的風風雨雨,使他終生都曆曆在耳。雖然,父親沒有給李嘉誠留下一文錢。相反,他給李嘉誠留下了一副沉甸甸的家庭重擔。當然,彌留之際,更留下了期待無奈的目光。
孝,是人之為人的根本,是人們修身的基石,是社會賴以發展的動力。孝是家庭和睦,民族有序,國家有規,人倫有據的法寶。李嘉誠浸潤在儒學之中,李嘉誠受惠於儒學之外。
孔子認為孝的精神核心是敬、無違,是使父母心裏高興歡愉,心情舒暢;行孝的外在形式是對父母有禮。對父母要以禮敬之,以禮事之、以禮愛之,以禮葬之、以禮祭之,以禮思之。
唯孝,才能長幼有序,才能父子篤、兄弟睦、夫婦和、朋友近;才能善繼先人之誌、勤治先人之為。孝,能使家政修明、內外無分、上下無怨、子孫世昌、家道中興。身修家齊,相敬若賓,舉案齊眉,自然有助於國家的穩定和社會的發展。
《孝經》總結說:“故自天子至於庶人,孝無終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 ”也就是說,不管你是哪一層次的人,也不管你身處何地何情形,是什麼身份的人,隻要你願意,你就能夠隨時隨地盡孝。
德國大詩人歌德有句名言廣為人頌:“我年輕時領略過一種高尚的情操,我至今不能忘掉,這是我的煩惱。”
李嘉誠亦如是。李嘉誠的煩惱,或許與歌德的煩惱如出一轍吧。領受過,就發揮發揚發展發掘無窮,成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並把它發揮得天衣無縫,完美無缺。發揮至人生最高境界。領受過,就根深蒂固,就永世不忘,就雨露滋潤,就潤物細無聲,就時時發酵,就點點滴滴在心頭,成為生命的一部分,成為命運的奠基石。一種無法超越的情感與精神,一種高深莫測的心靈感悟。
李嘉誠說:“我爸爸是非常典型的中國人,有氣節,講義氣,且誠懇待人。 “
李嘉誠由寄人籬下到富可敵國,也就是短短的六十年時間。個人的生命狀況發生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然而,看不到他有什麼張狂和戾氣,至多是很自然而然的霸氣王氣聖氣書卷氣。在非常特殊的情況下,流露出些許淩人盛氣。他仿佛無視自己財富的滋長和力量的擴張,隻是沉穩地、老謀深算地注視著下一單生意。注視著商場上的任何風吹草動。
這期間既有職業金融家的敬業精神和職業倫理,有著傳統文明對財富的韜晦之術,有著傳統的對世道人心的警覺,又有著對波濤洶湧的商海的高度敏感,更有著對現代科學技術發明的靈敏嗅覺。
縱觀李嘉誠的人生,他一直堅定地維護著中國人的規矩、中國人的本心和自己的本分。中西文明在他身上,有著近乎完美的融合。
難以戰勝病魔的李雲經先生終於帶著自己滿腔的熱血,帶著自己未酬的壯誌,在淒涼中,在悲苦中,在無奈中,極不情願極不放心地悄悄離開了這個世界。
“不!我不要窮!我不能困!”李嘉誠從心底發出一聲呐喊。身為長子的李嘉誠,毅然擔負起照顧母親、撫養弟妹的家庭重擔。從此,他不得不離開學校,走上了漫長人生之路。這位如同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小小少年,由此無所畏懼地投身到大海般夢幻無窮和險惡的香港商界,時年僅僅 15歲。
今天的 15歲少年,也許還在母親懷抱中撒嬌。
憑著不要窮不服輸這樣的人生信條,李嘉誠走出了自己輝煌的人生路。一個典型的白手起家而成功的世紀神話,千千萬萬人的夢想,而李嘉誠幫他們實現了這一夢想。
李雲經先生是一位令人尊敬的敬業的教育家,是中國傳統教育那種傳道與授業解惑集於一身的教育家。而且也應該看作一位成功的教育家。
李嘉誠在童年因此受到很好的學校教育和家庭教育,他的聰明也很早就顯山露水。學校給了他信心確認和個性發揮的機會,父親給他做人的境界和道理,社會給了他足夠揮發挪騰的運氣。
在一個從無根基的地方生存,可謂重新做人,逍遙和閑暇都已是絕對奢侈,生計迫在眉睫,全家人的命運由他決定,全家人的生計等著他去承擔。
李嘉誠的父親李雲經先生沒能重新開始,就在憂憤貧病中離開了人世。正是這樣一個家庭的悲歡離合的故事演繹了中華民族經典的血肉文本。
天災、戰亂、動蕩、逃亡……寡母弱子,在千餘年來大量的悲情小說中都可以一一領略,都可以似曾相識。但是,未必人人都能感知感觸感覺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