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拉姆魯荷市有兩個目的。主要目的是調查突變種。構成弗洛拉姆魯荷市的機動住宅會重複著分散跟集合的動作。各機動住宅根據被分配的路線前進,並采集卡斐梧芝。眼前在前進的機動住宅群,正確來說,隻是弗洛拉姆魯荷市的中心部分。
還有一個目的是避暑。雖然對遊曆過許多地上世界的尤斯來說,在弗洛拉姆魯荷市的生活也是非常嚴苛,但是比起得留在赤道都市度過夏天,這裏似乎可以算是天國。波爾多·威爾達市等固定都市群,接下來即將迎接夏天。而弗洛拉姆魯荷市從赤道地區離開,追逐著以行星卡斐梧的標準來說較為舒適的季節移動。
尤斯想要拜訪的對象似乎就在這個都市。說“似乎”是因為不確定。總之,確定的是對方不在固定都市。這樣一來,自然會認為對方有可能在弗洛拉姆魯荷市。至少,知道“他”在哪裏的人確實在弗洛拉姆魯荷市。
“解除自動駕駛。”耿傑羅坐到駕駛座,握住方向盤。
尤斯搭乘的車輛進入機動住宅群中。
“現在就要去拜訪嗎?”
“知道在哪嗎?”尤斯問著。
“那是因為機動住宅上有紋章在。請看,就是這個。”耿傑羅將照片拿給尤斯。
尤斯收下照片看了一眼。與亞維人將單純視為洗煉的風格不同,這照片上有個複雜的紋章。與其說是紋章,不如說是繪畫。雖然看不太懂究竟是在畫什麼,但是尤斯而言,似乎是擬人化的鳥在跳舞。
“不,不必了。”尤斯搖搖頭。
“根據你所說的,很快就會下錨了吧?這樣的話,等停下來時再去吧。車子因為相對速度造成的搖晃太劇烈,老實說有點可怕。”
耿傑羅輕輕的笑了。
“真沒想到會從亞維人大爺嘴裏講出這種話呢。”
“為什麼?你認為我們沒有感到恐懼的智能嗎?”
“不,當然不是。不過.我以為沒有什麼比亞維人大爺們的生活更充滿危險。”
“隻要習慣了,就沒有什麼危險的事。”
“船長,你說謊了嗎?”亞底挪憤恨的看著尤斯。因為尤斯對他灌輸許多真空世界的生活充滿危險的觀念。
“我是說,‘習慣了’的話。”尤斯辯解著,“現在的你如果立刻前往真空世界,當然會遭遇到許多危險。所以啦,應該要好好接受訓練之後,再到船上工作。”
“能接受訓練的地方,卡斐梧沒有。船長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尤斯老實的回答:“但是,也沒有必要在這邊接受訓練。最好的方法是進入星界軍。不但不花錢,還可以領薪水。我的船員也幾乎都是星界軍出身的。”
“我想成為交易船的船員,不想成為軍人。”
“實際上我也想成為大型商船的船長啊。想要住在寬闊的船室,過著每天和乘客們開宴會的生活。但是,你啊,如果想要實現願望,有時候還是得繞遠個路啊!”
“大人總是說一樣的話。”亞底挪噘起嘴。
“因為這就是真實。如果要問一加一等於多少,隻要是認真的大人,都會回答是二。”
接下來,機動住宅群繼續奔馳了一段時間。
看來是被派去采集的機動住宅由四麵八方前來,一台又一台加入車陣中。機動住宅群差不多增加為原本的兩倍時,出現了一個鋪設在草原上的廣場。
機動住宅—台接著一台進入廣場停放。
但是尤斯所搭乘的機動住宅在廣場前停下。
“停放位置是固定的。”耿傑羅說明:“但是,我們是臨時插進來的,所以沒有分配到停車位,隻能像這樣停在不會擋到別人的地方。”
“謝謝。”尤斯說:“那,就請你帶路吧。”
原本想讓亞底挪留下來看家,但是他堅持不管如何一定要跟著。既然已經講好在地上世界的期間都可以讓他跟著,尤斯便無法拒絕亞底挪的要求。
三人穿上將全身從頭到腳都包住的外套後,走出機動住宅。外套是為了防止放射線。
尤斯想要去見的,是一個名叫馬維諾的音樂家。他作曲的音樂在很多地上世界都非常受歡迎。斐傑爾伯國的領民中,恐怕也隻有馬維諾被他國所知吧。
但是,三年前馬維諾突然失蹤了。
當然,至今為止馬維諾的音樂輸出都是由斐傑爾伯爵家經手,但是伯爵家似乎沒有意思要找出行蹤成謎的音樂家。他的音樂帶來的財富對個人來說雖然很了不起,但是以邦國規模的經濟來看——就算規模不大——還是微不足道的。
拜此之賜,才有索巴修·衛夫·鐸爾·尤斯介入的餘地。像他這樣的個人交易者,隻有撿拾大公司不屑一顧的落穗才能生存。
尤斯跟斐傑爾伯爵協商,得到了在地上世界的活動權。如果靠他自己找到了馬維諾,就能獲得不需經由伯爵家,而能直接與馬維諾訂約的特別權利。
當然這是危險的賭注。首先,不一定能找到馬維諾。他也有已經死亡的可能。其次,就算找到了,也無法保證他仍持續在創作新曲。也許這三年間他隻是無所事事的過著。最後,就算運氣很好,順利的與擁有許多新曲的馬維諾見麵,也不知道對方是否願意交涉。當然交涉之後也有可能決裂。
耿傑羅的導遊費或是機動住宅的租金等等,尤斯已經投資了相當的金額。不隻如此,像他這樣在地上移動期間,“鐵之翼”號還是必須消耗維持費用。
唯一的線索在這個弗洛拉姆魯荷市。
斐傑爾伯爵也不是直接跟音樂家交易,而是透過代理人獲得樂曲販賣權,而那個代理人似乎就在這個移動都市。
伯爵家連向代理人詢問音樂家的去向都嫌麻煩。
對伯爵家來說,馬維諾所創作的旋律,就隻有這程度的價值吧。但是,尤斯是在聽過馬維諾的音樂後,產生了很大的興趣。這是他從來沒有聽過的東西。既安靜又吵鬧,很活潑又似乎帶著悲傷。以行星卡斐梧的低人口數跟欠缺音樂傳統的角度來看,馬維諾的存在本身就是個奇跡。
“啊……應該是這間。”耿傑羅停下腳步。
眼前有著跟在照片上看過的相同紋章。
“要由我來翻譯,還是要用機械翻譯?”
“不好意思,還是麻煩你吧。”尤斯委托耿傑羅擔任翻譯。
亞維這種族總是容易引人警戒。要是突然有亞維人來拜訪,還用機械的聲音來搭話,不大常與外部世界接觸的領民,基本上都會很害怕。如果有同一個地上世界的領民同行,便可以緩和一些緊張感。
“由我來翻譯吧?”亞底挪自告奮勇。
“不,謝謝你的好意。”尤斯拒絕了。
耿傑羅按下門鈴。
出來應門的是個纖瘦的女性。
與對方短暫交談後,耿傑羅回過身來說了,“這是馬維諾的代理人,伊莉薩白女士。”
尤斯對伊莉薩白展現笑容。“初次見麵,我叫索巴修。”
伊莉薩白回答了些什麼。
“她說請進。”耿傑羅翻譯著,“還有,使用機械翻譯也沒關係。”
“馬維諾並沒有在這裏。”伊莉薩白麵無表情的說了。
“這真是遺憾。”尤斯回答:“那麼,能請您告訴我馬維諾人在哪裏嗎?”
“就算我想告訴你也沒辦法.因為我不知道。”
“您無法和馬維諾聯絡上嗎?”
伊莉薩白無言的點點頭。
“那麼,您知道馬維諾為什麼失蹤嗎?”尤斯想要得到一點線索。
“馬維諾並沒有失蹤。”
尤斯忍不住跟耿傑羅對看了一眼。“但是……”
“那個人偶爾會帶新作品過來。這次隻不過是剛好隔了三年。”伊莉薩白輕描淡寫的說著,“的確,之前他每年都會前來,所以這次特別久。但是……他實際上也不缺錢,所以並沒有發表新作品的必要。”
“但是您一直都是住在波爾多·威爾達市吧?為什麼今年特別到弗洛拉姆魯荷市來住呢?”
“並沒有什麼特別原因。”
“如果您住在移動都市,馬維諾要與您聯絡不是也不方便嗎?”
“或許是吧!”
“難道您是要去見他?”尤斯試著套出真相。
“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裏。”搖著頭的伊莉薩白的表情有點陰暗。
“您不會想要跟他聯絡嗎?”
“為什麼?”
“您應該從他那邊獲得手續費吧?”
“因為我是代理人,所以這是當然的啊!”
“正如您所言。但是,您這三年沒有收入吧。”
“怎麼會。因為有得到舊作品的著作權使用權利金,所以拿到的甚至比之前還多。”
“原來如此。”
伊莉薩白看起來並不像是在說謊。
“那麼……關於馬維諾人在哪裏,您沒有任何線索嗎?”
“如果有我也想知道。”雖然聲音聽來很平靜,但是眼神卻帶著熱切與期待。
“以前馬維諾一年會到波爾多·威爾達市一次吧?那麼,其它時間他在哪裏?在弗洛拉姆魯荷市嗎?”
“不,我想並不是。因為沒有人在弗洛拉姆魯荷市見過他。我曾試著問他,後他回答:‘我在姆翠瑪姆魯荷’。”
“姆翠瑪姆魯荷在哪裏?”尤斯詢問耿傑羅。
“我不知道。就字麵涵義來說,是指喜愛音樂之街的意思。但是,我沒聽過這個城市。”
尤斯用終端手環搜尋了一下。確實不管是會移動或是固定,行星卡斐梧的地表上都沒有這個都市。
“這也許是某種比喻。”伊莉薩白說。
“其它是否還有別的……?”
伊莉薩白搖搖頭。
“那是什麼?”一直保持沉默的亞底挪突然站起來,指著牆壁。
牆壁上裝飾著樹枝。以外表來看,是一點也不特別的樹枝,絕對不是什麼適合當裝飾的東西,反而讓房間看起來有點寒酸。尤斯當然注意到了這些樹枝,但是幹涉別人的興趣不是個好習慣.所以他保持著沉默。
“馬維諾的土產。”伊莉薩白略帶著苦笑回答:“不知道為什麼,他每次回來時都會帶著樹枝,還要我小心保管。就算我問他有什麼意義,他也跟我含糊其辭。真是個神秘的人。”
“我還以為這個地上世界隻有草”尤斯說。
“有幾座森林。”耿傑羅響應,“雖然以麵積來說,真的隻占很小的比例。”
“樹木對你們來說是很稀少的東西吧?”
“雖然是這樣沒錯……但也不會特別重視樹枝。我們對樹木並沒有那麼多好感。既然沒有什麼用處,拿來觀賞也不會讓人愉快。”
“可以碰嗎?”亞底挪用卡斐梧語詢問伊莉薩白。她點頭同意後,亞底挪拿起一根樹枝摸了摸。“馬維諾先生回來時,大約是在什麼時候?”
“是波爾多·威爾達市的冬天左右”
亞底挪點點頭,對著尤斯以亞維語說:“船長,如果我告訴你姆翠瑪姆魯荷在哪裏,我可以搭上宇宙船嗎?”
“你知道在哪裏嗎?”尤斯皺眉。
“喂,小子。”導遊耿傑羅用陰沉的語氣說:“你該不會想說姆翠瑪姆魯荷是其中一座森林吧?森林可有好幾十處,如果全都得去,可是要花上一兩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