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無善無惡心之體——陽明心學的世界觀(1)(3 / 3)

朱熹對這兩種創世論嗤之以鼻,他說世界生成的過程既不簡單也不難。混沌時期,各處都充盈著“氣”,這個氣就如同煮飯鍋裏的氣一樣,是一種物質。氣從下麵滾到上麵,又從上麵滾到下麵。這個氣隻做一件事就是:滾。

滾來滾去,萬物形成了。

氣永遠處於由靜止到運動再到靜止的循環狀態中,這就是所謂的“動靜”。氣處於“動”的狀態時,我們稱它為“陽”;處於“靜”的狀態時,我們稱它為“陰”。

“陽”氣凝集而成為木、火兩個元素,“陰”氣凝集而成為金、水兩個元素。而土元素很有個性,它先天地而生,並且就藏在木、火、金、水四個元素之中,沒有了土,其他四個元素也就不存在。這就是陰陽五行,陰陽五行生萬物。

到此,朱熹的世界觀明朗得很:作為物質的氣創造了世界,這是典型的唯物主義,至少是樸素的唯物主義。但他頭腦一熱,扭身奔岔路去了。

他說,“氣”能創造天地萬物,是因為它遵循著個“理”。

“理”是理學的金字招牌,據說是程頤所創。朱熹說,它是宇宙、萬物的根據,是使宇宙、萬物自然而然那樣存在的原理。譬如,做人要厚道,這是自然而然的原理。如果做人刻薄,那就是豈有此理?!

朱熹覺得,“理”在“氣”先,有“理”才有“氣”。

王陽明覺得朱熹在這個問題上跑偏了。他說:“理是氣的條理;氣是理的運用。沒有理那就不是氣,不存在沒有理的氣;沒有氣那就不會有理,沒有無氣而有理的。”

王陽明用這段話告訴我們,世界是由物質“氣”構成的。無疑,這是貨真價實的唯物論。

但他同時也認為,作為物質的“氣”並非是隨心所欲地創造了世界,它遵循著一定的原理——理。與此同時,原理不能憑空存在,必須依附於物質“氣”。

比如在各個星體未形成前,萬有引力是不存在的。萬有引力的存在,必須要有各個星體的存在。

也就是說,“理”和“氣”是共生共存的關係,可視作一體,誰都離不開誰,不可分割。

二、心即世界

1508年,王陽明因得罪太監劉瑾而被發配到貴州龍場(今貴陽市修文縣)驛站擔任站長。16世紀的貴州龍場等同於原始森林,有毒的瘴氣和各種猛獸活躍其中。有一天夜裏,一頭熊晃晃悠悠走進王陽明居住的石洞,險些把王陽明做成夜宵。

除了殘酷的大自然外,當地還有一言不合、拔刀就上的野蠻土著。更要命的是,王陽明缺少食物。他先是做采集者,大自然的饋贈畢竟有限,而且有的野生植物有毒,王陽明畢竟不是神農氏,中毒一次後就再也不敢胡亂吃了。於是他又變成耕種者,對於過慣了公子哥兒生活的王陽明而言,這簡直就是地獄般的生活。

就是在這種挑戰人類生存極限的場所,王陽明並未喪失信心,他每天都靜坐思索。靜坐在當時有兩個好處,一是可以思索,二就是減少活動量,從而減少食量。

經過頭腦中的風起雲湧,王陽明終於問出了一個好問題:倘若孔子身處這樣的境地,他會怎樣?倘若堯、舜、周文王、周公被趕到這個鬼地方,他們會如何應對?

他這是想從心外的古聖先賢那裏尋找智慧而突破困局。

後來他又想到朱熹。按朱熹的思路,此時此刻,應該去向心外尋求生存智慧。

如果朱熹是王陽明,那他肯定去找狗熊,問它你是怎麼生存下來的?狗熊會告訴他,能吃到小動物時就吃小動物,能吃到人就吃人。朱熹還會去問土著,你們為什麼過得如此快樂?但他和土著言語不通,所以問了也是白問。朱熹更會問龍場的一草一木,爾等如此生機勃勃,有什麼生存之道嗎?一草一木會告訴他,啊呀,我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我們能如此,自然而然的啊。

朱熹從狗熊、一草一木那裏得到這些信息後,肯定會跑回山洞,得到“理”:自然而然地吃小動物和吃人。這就是朱熹的“格物致知”:去外在的萬事萬物(物)上探究(格),得到(致)知識、道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