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陽光下添一盞燈就是有念頭要存善,王陽明說過這樣的話:“在心體上不能遺留一個念頭,有如眼中不能吹進一丁點灰塵。一丁點能有多少呢?它能使人滿眼天昏地暗了。這個念頭不僅是指私念,即便美好的念頭也不能有一點。例如,眼中放入一些金玉屑,眼睛就不能睜開。”
我們於此可以知道,無善無惡就是本心最自然的狀態,它是心的本體。
由於心即是理,心外無事、心外無物,心的本體是無善無惡,所以天地萬物也應該無善無惡。這就是王陽明的世界觀:天地萬物無善無惡,我們對待天地萬物的態度也應該是無善無惡。
下麵這個故事極透徹地說明了這個觀點。
王陽明的弟子薛侃有一天在花園中除草時,付出了許多汗水,所以哀歎道:“為什麼天地之間,善難培養,惡難鏟除?!”
王陽明當時就在花園賞花,聽到薛侃的歎息,立即察覺到傳播心學世界觀的機會來了,於是接口道:“你就沒培養善,也沒有鏟除惡。”
薛侃莫名其妙,因為他勞碌了大半天,鏟除了很多雜草,而且他經常澆灌花朵,這怎麼能說是沒有培養善,沒有鏟除惡呢!
王陽明發現了薛侃的疑惑,卻沒有繼續深入這個話題,而是轉到另外一個問題上去了:“你呀,如此看待善惡,因為從形體上著眼,錯誤在所難免。”
薛侃這回如墮雲裏霧裏,更不知王老師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王陽明馬上解釋說:“天生萬物和花園裏有花又有草一樣。哪裏有善惡之別?你想賞花,花就是善的,草就是惡的。可如有一天,你要在門前搞個草坪,草又是善的,草坪裏的花就肯定被你當成惡的了。這種‘善惡’都是由你的私意產生,所以就是錯誤的。”
薛侃吃驚地問:“這不就是無善無惡了嗎?”
王陽明正色道:“天下任何事物本來就沒有善惡,它之所以有善惡,全是你強加給它的。我問你,黃金是善還是惡?”
薛侃搓著手興奮地說:“黃金是大大的好東西,當然是善的。”
王陽明問:“這要看黃金在什麼地方。它在你手上,肯定是善的,可如果它在你胃裏呢?”
薛侃搖頭道:“那這就是惡的了。”
王陽明又問:“糞便是善的還是惡的?”
薛侃肯定地回答:“那玩意兒肯定是惡的。”
王陽明笑了:“糞便可以讓莊稼生長,在老農心中,它就是善的。所以說,天下的萬事萬物哪裏有善惡之分?都是人強行加到它上麵的。同樣是一座大山,旅遊的人就認為它是善的,有急事要翻越它的人就認為是惡的。同樣一個人,在朋友心中是善的,而到了他的敵人心中,他就是十惡不赦的。”
王陽明說,很多人都認為這個世界太殘酷,因為我們總感覺自己常受到束縛,精神也不能自主,我們受到了客觀條件的種種限製。實際上,我們之所以受到客觀條件的限製,是因為我們和外物產生了對立。我們所以和外物產生對立,是因為我們總是以自己的標準來衡量外物,於是,就有了是非好惡之情。
當我們對外物有了是非好惡之情,就是給外物貼上是非善惡的標簽,一旦你給它們貼上標簽,它們就有了生命,反過來幹擾你。也就是說,我們被客觀條件所限製,全是我們自己搞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