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三人先把自己確定為器皿,子路是大水缸、冉求是飯盆、公西赤是瓦罐,曾皙卻沒有,它把自己當成了水,流到什麼樣的地方就會成為什麼樣的器!
孔夫子教導人要“不器”。不要做器皿那樣的人,比如你認為自己是個飯盆,突然遇到隻有水缸能盛的東西,你就隻能幹瞪眼。
王陽明也教導人要“不器”,有弟子問他:“孟子說,持中庸態度而不變通,還是執著在一點上(執中無權猶執一),您怎麼看?”
王陽明回答:“‘中’就是天理,就是‘易’,隨時變易,怎麼能‘執’呢?必須因時製宜,很難預先定一個規矩。有些人一定要將道理一一說得沒有漏洞,要立一個固定的格式,這正是所謂的‘執一’。”
王陽明不是說,我們不能有人生理想,而是應該因地製宜,不可把自己先限製死。
五、有善有惡是習氣所染
人人皆有良知,為何有人會流芳千古,有人則遺臭萬年?為何有人出類拔萃,有人卻碌碌無為?為何有人是善人,而有人就成了惡人?
這些問題的答案很簡單:他們的人生觀出了問題。用王陽明的話講就是:他們的心,失去了本體。所謂失去本體,其實就是良知被遮蔽,不能正常工作了。所以王陽明說,有善有惡意之動。良知一旦被遮蔽,所發出的意(念頭)就有了善惡,而有了善惡之後,又不肯為善去惡,所以人生觀就有了善惡。
良知是如何被遮蔽的呢?
王陽明的結論是:
習氣所染。
習氣就是我們身處的社會,王陽明不無遺憾地說,由於不是每個人都自動自發地去致良知,所以由眾人組成的這個社會不是真誠惻怛的,而是充滿了客套和虛偽。
很多人為了生存下去,隻能客套和虛偽。諸多客套和虛偽的道理與聞見漸漸進入我們的心,久而久之,日日增多,不能真誠惻怛,良知於是被遮蔽。
心學巨子李贄發揮道:“良知既然被遮蔽,則若發而成為言語,其言語就不是出自衷心的東西;見而成為政事,政事就無根袛;著而成為文辭,文辭則不能達,欲求一句有德之言,終於不能得。緣由何在?因為童心(見後文)已經被障蔽,我們把由外而入的聞見、道理當成了我們的心。”
已經以世俗的聞見、道理為心,那麼,所言者皆社會中的聞見、道理之言,不是出自良知之言;言雖巧,同真我(良知光明的我)有什麼關係呢?這不恰恰是以假人說假話,而事是假事、文是假文嗎?其人已經假,則實行起來則無不假。
於是,“以假言與假人言,則假人喜;以假事與假人道,則假人喜;以假文與假人談,則假人喜”。因為無所不假,所以整個社會是大假一片。
王陽明說,在整個一片假的社會中:
卑者昏於嗜欲;高者蔽於見聞。
卑者諸如桓溫,名利熏心(嗜欲),隻要出名就可以;高者譬如劉秀,由於他當時所處的社會觀點可能就是“做大官,娶美女”(見聞),所以他被見聞所蔽,才樹立了這樣不爭氣的人生觀。十幾年後,隨著他的成就不斷增強,他的人生觀也就成為成就帝業,匡濟百姓了。
還有一種高者,就是自視學識淵博,見多識廣的人。王陽明曾對人說:“當初在龍場驛站時,聽我講心學的人都是蠻夷,和我聊天的人都是中土亡命之人,和他們聊良知,他們一聽就懂,手舞足蹈。後來和一些知識分子聊,總是處處碰壁。這就是聞見越多,良知被遮蔽得越重。”
那麼,是不是我們不進入社會,我們的良知就不會被遮蔽,而我們很容易就可成為聖人了呢?
王陽明大搖其頭說:
良知不由見聞而有,而見聞莫非良知之用。故良知不滯於見聞,而亦不離於見聞。
如果我們的良知被習氣所染而遮蔽了,那我們心發出的意就有了“善惡”,有了善惡,卻不為善去惡,你的人生觀也就有了善惡。解決它的方式很簡單:就是光明我們的良知。
你的世界觀正確了,才有正確的人生觀。如果每個人的人生觀都是正確的,那這個世界就很容易進入大同世界。